【探索诗歌】甘肃实力诗人作品展（二十）|| 瘦水
◆启事
飞机再也飞不起来
这个星球也就安静了下来
一个人在喜玛拉雅山里找见了
一个人在太平洋里找见了
一个人在印尼的公寓里找见了
一个人在码头上找见了
一个人在飞机里找见了
一些人还在寻找着一些人
说是水害了火
火害了土
土害了金
金害了木
人害了鬼
那些鸟们，多么像我的朋友
它们落在不能起飞的飞机上打盹，
平静，安详，从容，甜密
做着钢铁的梦
想着柔软的远方
◆喀木道牧场
父母把我种在世上
我和树一样渴望更多的阳光的照映
当月色披在我身上时
我听得见你和我在这世上的窃窃私语
都是这棵树和太阳，月亮以及喀木道牧场的故事
听得见水声
在山坡下有一顶牛毛帐篷
水里头满是摇曳的树枝
一枝枝头上有一只百灵鸟在睡觉
亲爱的，有树偎依多好
有喀木道牧场偎依着多好
有时候牧场上就只有那么几棵树
她们排着队
手拉着手
在喀木道牧场赶路
而我就是那棵会唱歌的树
而我就是这喀木道牧场上
最先把春天送给你们的那棵树
◆李煜
这个皇位是传下来的
这样一想
他也就没有责任心了
他甚至想
要是别人坐在了这个皇位上
也许比他更好
武将有，文臣有
有吃有穿
拥有了这样的锦绣帝国
足够了
那么，美人们
在这楚辞，汉赋，唐诗的祖国
我写下最美的宋词: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
“江南江北旧家乡，三十年来梦一场"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除了诗
他成了阶下囚
囊中物
人们不知道有个朝代叫南唐
但都知道有一个人叫李煜
他当过皇帝
今夜，李煜踏歌而来
你听
帘外秋雨潺潺
春意阑珊
今朝，皇帝击掌而舞
你看
无限江山
仍是天上人间
◆草帽
一生二
那天的距离
正是话简里的磁波
你在高原
饶有坡度
一双双被欲追赶的大脚
萌生树丛的凉意
那个被我舍了一碗凉水的女人
突然想起了卫生间
那时有一阵雨正在袭卷大山
爱戴草帽的这个粗壮的男人
正在坚强地爱着这个女人
◆晨曲
楼顶小两口吵架
听见一男人哭泣
那个女人应该是妖一般的
首先她的四股有力
男人所谓的强权
不过是女人一甩长发
那晚很好的月
我也学着鲁迅点上一根烟
闰土在跑
他头顶的天空
仿佛是善良且美丽的古代女人的跑
◆夜就醒了
半夜，听歌
半夜，怎地想起了你
我不悲哀
我扎实
我把头从胸口里拨了出来
夜就醒了
成了你了
沧海桑田
歌里唱道
而我在沧海桑田上
放不了一叶舟
种不了一粒粮
所谓的沧海桑田
就如这夜一般
那就射击吧
射天射地
就像丘比特射月
后羿射太阳
然后追赶女蜗
古代的这些事不重要
关键是
我怎样挥霍这的样的夜
从你的影子里走出来
那么，这也情愿;
我的箭奔向黑暗
没了声响
◆ 鲸
河水暴涨
一座桥摇晃起来
即使这样
这个人还幻想着
有一对大鲸在相互思念着
饶是怎样的洪水
对鲸是无意义的
她照样躺在棕榈树下晒晒太阳
牙缝哼着流行曲
难道是冬雨即将来临
这位书生在赶路
他中了壮元
他有了无限江山
他要在江南的万千景致中娶你
正在做王的成吉思汗听说了这事
他说中原有这等奇女
这等奇事
他要征服中原
他也想娶到这位女子
仗打到了现在了
河水仍旧泛滥
这头鲸还在想着另一头鲸
冬雨下
就是今夜
河水经过了她的户前
◆三更
人们睡了
广场空了
而我在今夜
被广场的空旷和寂静唤醒
广场上那神采飞扬的女人们那里去了
那老的有些直不起腰的老人那里去了
那锅庄，那场时有时无的雨那去了
广场穿越了午夜
如水一般漫过了我的身体
我御下了那些发酸的骨头
一段多余的肠子
也就打发掉了日复一日的昨天
那就开始吧
广场是否也在此刻打着哈欠
直起腰来说
明天开始了
午夜，有些发烧
广场
看过去
也有些感冒的样子
其实，这偌大的广场
就是我两手空空的暮年
而逝去的青春
就是广场这四周
永远也不肯暝目的一盏盏霓虹灯
◆ 远方
半夜
听到藏獒的叫声
三更
我听得清楚
那分明是一只藏獒
因为我在草原生活多年
习惯了它结实的吼声
在草原的阳光下
在花丛的奔跑中
从牛羊熟悉的目光里
从牧人的呟喝声中
它是幸福的
如今我和它流落城市
在钢筋水泥的街道上
生存 奔波 寻找 吼叫
在它的眼中
这里跟草原一样
帐篷更大更高了
草原上寸草不生
河流流淌着
只不过变成了浊色
主人的喜怒哀乐
也和牧人扎巴一样
有时候叫它上车下车
在超市游荡
有时候抱着它穿越马路
现在的主人
爱它胜过了所有周围的人
它只惊讶于牛羊的消失
它看着来往的车辆似畜群一般
考虑是否要保护它们
它的身价或许惊人
让我和周边猥琐的人们
唏嘘不已
它的吼声像石头一样
沉重 结实 丰满 有力
喊醒了常在深更起床的我
使我想起了空旷的草原
一轮月牙下
卓玛美丽的笑容
原来这样的吼声
是属于部落的王者
今夜属于我
金属的声音
而它的兄弟姐妹
可能在另一片草原上
在午夜的雪山中
与对面山上的狼群对视
◆失眠
隔夜的人
有一夜睡
有一夜不睡
猫是知道的
有时候它叫
有时候不叫
门尽管是轻声关上的
但我有时还是醒来
凌晨三点
这时候我还能听见一些声音
飞车族加大油门的飞驰
三两个人或一个人的喊叫
但那酒醉的人的自语我是听不见的
我愿他爱这人间
我愿这人间爱他
有些车听起来是熟悉的
像久远的朋友
走过我的身旁
甚至那车牌号码
我也是熟悉的
那些斑驳的数字
曾是那般热烈与执着的青春
总有什么在这夜里被运走
远方，有时会这么具体
那么，这些梦是真的
我爱的人回到了我的身边
早晨，醒来
我看见自己是一匹雪豹
而远在千里外的草地上
有一堆骨头
那是我昨夜咀嚼过的
高跟鞋下楼了
是否是昨夜的那个女人
作者：瘦水（藏族）
【作者简介】瘦水，60后，藏族，又名索南昂杰，甘肃甘南人。007印书公司发行诗文集三部，有自印文集一部，合著一部。荣获“甘肃省黄河文学奖”、“甘肃省少数民族文学奖”，“鲁藜诗歌奖”，第二届全国藏汉语诗赛优秀作品奖等奖，参加“2011年云南西双版纳全国散文创作会议”和“第十一届全国散文诗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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