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法师|他的粗钵里,盛满自由。

这首《送别》像极了弘一法师的一生,走过了千山万水,最终回归到内心的平静如水。
国家兴难,四季流转,从李叔同到弘一法师,从翩翩公子到名士、高僧,他把每一个身份都做到了彻底,不曾丧失自我。
《送别》同时也是记录他人生的某种写照。细细品味《送别》,是为他人而唱,亦为自己而歌。
他,精通多国语言,是中国最早画油画的人,并登堂入室成为大师。创建“春柳社”,写下众多剧本,是中国话剧的先驱人物,也是很好的演员,并反串旦角主演《茶花女》曾轰动一时。
他在文学、诗词、书法、音乐、篆刻方面,均有很高造诣,他出版了中国首份书画类报纸,他是李叔同,最初的风流才子而后的弘一法师。
李叔同二十岁文章惊海内,鲁迅、郭沫若,也以得他一幅字为荣耀。
他的《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至今,仍仍被深情传唱。
他的诗:“梨花淡白菜花黄,柳花委地芥花香,莺啼陌上人归去,花外疏钟送夕阳。”
他给夏丏尊的画,随笔题写都词意深远:
“屋老。一树梅花小。住个诗人,添个新诗料。爱清闲,爱天然;城外西湖,湖上有青山。”

可是,他一入佛门,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今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初始华丽,剃须裹腰,在舞台上扮茶花女,如今,却是面容清,眉目疏淡,一个“过午不食”、行脚度世的老和尚。

就像烟花“啪”地炸开,整个天地都为之绚烂,然后暗了,又更暗……他的整个人生,就这样,由绚丽归于平淡。
剃度后,与他有过刻骨爱恋的日籍夫人,伤心欲绝地携了幼子,千里迢迢赶到灵隐寺,他“铁石”心肠,竟然连庙门都没有让他们进。
妻子无奈离去,只是对着关闭的大门悲伤地责问道:“慈悲对世人,为何独独伤我?”
要了悟,就须得熬得过刳骨剔肉的痛,他得到了真的自由。一切他都舍得,因为他觉得他将得到的,比这些将要丢弃的,有价值得多,所以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扔掉俗世一切,只为追求心中的一点光明。
   
我们对于追求自由的人一向是敬仰的。浊世间其实是没有自由的,众生不能,不会,也不肯给自己自由的。可是他却给了。想做什么,就去做了。想扔掉什么,就扔掉了,想捡起来什么,就捡起来了,想追逐什么,就追逐。
即心即佛,在他这里,算是贯彻得彻彻底底了
自身是燕雀,怎不羡鸿鹄?
林语堂说:“他曾经属于我们的时代,却终于抛弃了这个时代,跳到红尘之外去了。”
张爱玲说:“不要认为我是个高傲的人,我从来不是的——至少,在弘一法师寺院围墙的外面,我是如此的谦卑。”
赵朴初评他是:“无尽奇珍供世眼,一轮圆月耀天心”。
其实,他才不要当什么奇珍和明月,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心罢了。
所以,他出家,也不是为了当律宗第十一世祖,更不为了能和虚云、太虚、印光并称“民国四大高僧”。弃家毁业不为此,大彻大悟不消说。那些虚名,他是不要的。
真实的他,63个流年,在俗39年,在佛24年,恪遵戒律,清苦自守,传经授禅,普度众生,却自号“二一老人”:一事无成人渐老,一钱不值何消说。
1942年10月13日,弘一法师写下“悲欣交集”四字。三天后,沐浴更衣,安详圆寂。
“问余何适,廓而忘言,
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一钵了却他的浮生,他的粗钵里,盛满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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