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桩考
尴尬的桩考
——学车那些事之二
文/易恭美
一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改革开放市场经济,使人们的生活水平迅速提高,各式车辆走进了寻常百姓家,开车早已不是稀罕事了。
转眼就到了快退休的年纪。一日在网上浏览朋友的QQ日记,他的一篇学车经历的记叙文,像酿酒的发酵剂,迅速激发了我昔日的欲望。心想何不向朋友学习,趁还没过驾照报考年龄(原来规定不超过60岁),去学车考个驾照,实现儿时的理想?说干就干,经得家人同意后,我立即找了家费用低的驾校报了名。那是原来挂名在我们学院的飞鸿驾校,安排给我的教练姓蔡,很年轻,恰是刚拿到驾照的女儿的教练。经过女儿介绍后,蔡教练还算热情,马上就安排我参加练车。
练车场很宽,十来个教练各有一块地盘,分别带领着几个班的学员,分上下午轮流着练车。我们的练车场地在西边角落。全班12个人,5男7女。年轻人居多,最小的才刚满18岁,其中居然还有我正在教的两个学生,都是来自经济发达的浙江。当然我的年纪最大,当时像我这样年纪来学车的较罕见,他们见到我,虽口头上没说什么,但惊愕的表情还是显而易见的。
我们练车的第一个项目是倒桩,因为桩考是最难的一项,所以安排先学先考。围在教练车四周,教练教我们简单认识了离合器、油门与刹车,以及基本操作程序:绕车一周、踢踢四轮、看看车况、站到门前、喊老师好、准许后上车、关好车门、调整座位、系安全带、调后视镜、检查制动、试试油门,再按照“一踩、二挂、三打、四鸣、五看、六侧、七抬、八松、九跟、十走”步骤进行。
我记忆力不好,尤强记是最大的弱点。小时候读书,我最怕的就是背书,老是记不住,往往到了最后期限才能勉强过关。现在教练一口气讲了这么多,我哪里一下子能记住?
教练说先练简单的倒车入库,得一步步来。车子四周各插有一根标杆,表示着现在车在车库里,把车开出去再准确地倒进来,不擦着标杆,则算成功。
接着安排我们轮流操练。许是见我年纪最大,安排我首先上车。站了几十年讲台,能在偌大的阶梯教室里,面对一二百学生滔滔从容讲课的我,此刻坐在年轻的教练身边,准备操控这从没摆弄过的轿车,却浑身紧张,心脏怦怦跳得老高。把车开出模拟车库,方向盘右打两把往右前开,由于估计不准打早了点方向盘,车尾碰到了右前标杆。蔡教练把我握方向盘的手重重一打,大声呵斥:“哪里这么笨!这点也看不准?”
我为之一震,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打击。这个年纪轻轻的教练,怎么这样不讲情面?难道我是封建社会的学徒,为了学到生存的手艺,该忍受师傅的惩罚谩骂?难道我是旧时私塾的弟子,为了学到知识,该接受教书先生的戒打辱罚?我心里真不是滋味,从小到大,很少有人对我这样。狠狠地瞪他一眼,他却心安理得泰然自若,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有什么办法呢,此时此地,我只得逆来顺受,忍气吞声,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再看其他学员练车时,蔡教练也是一样,打手拍腿,骂骂咧咧,实是家常便饭。还有甚者,来自崇阳县的王女士有点笨拙,常遭到蔡教练的大声吼训,讽刺挖苦。见惯不惊,习之为常,大家都这样,我们也就心照不宣,任他发泄。我想,他就是旧社会教徒弟的师傅,教私塾的先生;我们就是学手艺的徒弟,读私塾的弟子,理该受到责罚与谩骂。再回头一想,或许唯有这样,才能对他的教导记忆深刻,起到最佳效果。
二
正式的倒桩练车,就复杂多了。从右侧挂倒档平行走,转身看2号杆和5号杆,成三点一线时,两把方向盘打死,让车弧线进入甲库,据倒车情况修正,到点后刹车;再右打方向盘,挂前进档让车斜角前进,行进中快速左打方向盘回位,车到甲库前线刹车,回打方向盘;接着挂倒档右打方向盘启动,倒退中适当快速左打方向盘回位,车到乙库后线刹车;然后挂前进档斜线前行,穿乙库出甲库,于左侧停车。
教练指导我们每个人练了一把后,就要我们轮流自己练。记忆力好的,接受能力强的,还能勉强按程序练下来,但由于不熟练,碰标杆的现象时有发生。我与几个脑子不是很灵光的,基本程序都记不住,还得请练得好的学友当助教,坐在副驾驶位指点。惟其如此,还是漏洞百出,碰这碰那,甚至于闹出笑话,令人忍俊不禁。
刚练了两天,教练说,明天早点来,一起坐车去参加科目一理论考试。可第二天集合点名,竟没有我的名字,一问说是我视力不合格,驾校报上去被刷下来了。原来是我报名交的体检表上,视力只有0.8,而考驾照视力最低要求0.9,差了一点点。
所有新学员都兴高采烈地去了,唯有我孤零零地留在那里,心中的颓丧与懊恼,犹如冬天里的冰霜,凉得我浑身颤抖。这学车的兴奋,来得突然,可去得更突然。
学不成了,我只得无奈地去找驾校退学费,哪曾想不肯退,说是可以想办法帮我重新弄体检表。我将信将疑,是不是想扣下我的报名费不退了。
还是这个驾校神通广大,不几天就通知我去参加练车,说是体检表弄好了,报名通过了。希望又被点燃,转忧为喜,我当然又兴奋起来,马上去了驾校投入练车。
我参加了下一轮的科目一理论考试。这个考试没费多大力气,把驾校发的理论书看完,在自家的电脑上做了几次模拟考试题,再去驾校设立的理论考试训练室,做了几次模拟考试题,然后参加科目一理论考试,轻松地以98分成绩圆满过关。
三
桩考的日子到了,我们去了咸宁市特设的驾驶员考试中心。
107国道边,一座5层大楼耸立着,楼后是考场,桩考地点紧挨着大楼,比大楼地势低一层。中心大厅里人头攒动,喧闹无比。迎头大屏幕上,醒目的红色表格中,显示着各项备考名单。我们的考试名单还没出现,需要耐着性子等待。
蔡教练突然走来,问我们身上有没有买好的烟。我惊异了,这个教练也真是的,昨天我们问他要不要送礼,他说不用。我们只得掏腰包,每人50元,凑齐交给他,也不知他要送给谁。没过多久,他不知从哪里拿来两包烟,交到我手里,要我等会桩考时交给考官。
轮到我桩考了,战战兢兢地走进考场,见考官站在考试车前,便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欲把两包烟递给考官。考官看了一眼,不感意外,但不伸手接,而是轻轻地说了一句:“放到车子座位上。”我诧异之余,不敢怠慢,赶快照吩咐执行。
上车,按程序小心谨慎地进行着桩考。大姑娘上轿第一回,从一上车开始,心跳加速,难免产生紧张。我正想按照之前练习过的套路,倒进甲库,斜进乙库,倒退再斜线出甲库,回到起点。可场边的考官许是见我给他送有烟,想帮我一下,时不时地轻声指点。最为恼火的是,档位旁边摆着一部对讲机,传出蔡教练大声的吼音:“快往右打方向,打多点!”“往前走,不要太多了!”“往左打方向!再打!再打!”······
该听谁的?是现场考官的,还是教练的,抑或是按自己的主见?无所适从,我心慌了,意乱了,紧张的情绪暴涨,手脚开始有点不听使唤。起先的倒进甲库、斜进乙库、退到乙库底,还算可以,没出问题,就在斜线出甲库时,慌乱中方向盘打晚了点,导致右边后视镜擦到了右前标杆。“考试不及格,请下车!”车内设备发出考试结果的指令,功亏一篑,我只得立即停稳,悻悻下车。
考官走过来,板着脸甩下一句“你怎么搞的?”,把车又开回起点。好在第一次考试,有两次机会。我重新上车,发现旁边座位上的两包烟已经不见,知道是考官趁机拿走了。我接受了前次的教训,干脆谁的话都不听,就按自己的主见走。稳定情绪,专心致志,步步谨慎,稳打稳扎,看准线路,坚决果断,有条不紊,一气呵成。直到设备发出“恭喜,你考试合格!”的声音,我长吁一口气,浑身舒爽地下车走出考场。
刚到大厅,就看见蔡教练在等着我。我以为他要祝贺我考试成功。那想没等来祝贺,却是一顿劈头盖脑的批评:“你要害我?你要我下课?考场那么多的摄像头,你怎么公开把烟给考官?你呀,怎么这样啊!······”“我怎么知道,你又不说。”看着他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我心里愤愤不平:我都没怨你,你倒批评起我来!这啼笑皆非的考试,真叫人受不了!
四
科目二还有几项考试,即“九选三”。侧方位停车、上坡定点停车与起步、连续障碍(过圆饼)、单边桥、限宽限速门、曲线路、起伏路、直角转弯和百米加减档,共九项选择三项考试。其中侧方位停车和上坡定点停车与起步为必考项目,另外再选一项。
在教练的安排下,我们训练了几个重点项目:侧方位停车、上坡定点停车与起步、过圆饼和曲线路等,但每个项目训练的时间很短,每个人大都轮流操练了两三把完事。年轻人及记忆力好的,可能会记住,操作会熟练一点。像我这样年纪大的,抑或反应慢灵敏度差的,还是印象不深,记忆模糊,哪能熟练啊!
容不得你再去训练,九选三的考试日期就到了。考场在考试中心大楼后面,从宽阔的平地,过限宽门,再上山坡。山顶上,侧方位库、单边桥、曲线路、圆饼路,及起伏路等依次排开,样样俱全。被考者随自己的教练,一个个开车上山坡,转一圈下来,等待考试结果,成功者兴高采烈地昂头走出,不过者懊恼颓丧地低头离去。
等到考场喇叭传出我的名字,同样等在考场的蔡教练,领着我进了考场。这项考试,教练可以坐在副驾驶位,全程给予口头指挥,但不许动手帮助操作。
“要不要系安全带?”坐上主驾驶位后,我问蔡教练。
“不要!”蔡教练语气是那样的肯定,不容置疑。
见他也不系安全带,我信以为真,于是不及多想,就启动车子,踩离合器,挂挡,起步,穿过限宽门,往山坡上驶去。坡上半中间画着一根白线,到了跟前,蔡教练一声令下:“停车!”我急忙把离合器与刹车同时踩下。
车停稳了,不远不近正好在白线上。可是没想到,车上的喇叭突然响了:“你没系安全带,成绩不合格,考试结束。”如雷轰顶,我的脑袋顿时发懵,变得一片空白,足足愣了两分钟。蔡教练也呆住了,哑口无言,脸无表情,怔怔地看着我。
“把车倒回去吧!”蔡教练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轻轻地说了一句,再也没有吭声。
有什么办法呢,事已至此,我只得稳住懊丧的心情,慢慢地把车倒回原地。由于桩考是第二次才过的,按规定这次考试就没有重来的机会,只有等交了补考费后,下一次再参加补考。
五
我怎么这么倒霉呢?怪蔡教练?我想起来了,那几天他那在飞鸿驾校当校长的爸爸,要调去其他驾校了。他也将离开这里,正在办理交接手续,哪还有心思专心指导呢!“不用系安全带”是他心不在焉,信口开河的吧!
扪心自问,也怪自己。开车系安全带,这么普通的常识,怎么还要去问教练?教练说不系就不系?自己不动脑子,不甄别对错,一味听从教练,害了自己。
交了160元补考费后,又等了十几天才通知我去补考。年轻的蔡教练走了,我们班换成了年纪大的谭教练。谭教练一脸的威严,不苟言笑,走路做事风风火火,给人很认真的感觉。许是刚接手我们班,要露一手真本事给我们看,以便树立他的威信;抑或见我是交了补考费的,理当重视一点,谭教练指导我考试较热情耐心。他鼓励我放松心情,不要慌张,大胆细心,听清他的指令,做好每一个动作。
在谭教练细致指导下,我系好安全带,启动挂挡起步,驾驶着车子绕过限宽门(没选到这一项),直接上坡。在坡中顺利完成上坡定点停车与起步,在山顶轻松走了曲线路,再到侧方位停车库。方向盘右打两把退进库,看准角线立即回方向盘两把,再往左打两把,待车子完全进到库里停车,回正方向盘。车内喇叭随即报出结果:“恭喜你,考试合格!”没想到这么顺利!我高兴得连忙感谢谭教练:“谢谢谭教练,今天多亏你!”姜还是老的辣,谭教练在我的心中形象高大起来。
作者简介:易恭美,湖南邵阳人,湖北咸宁职业技术学院退休。爱好写作,出版有《横笛轻轻吹》等文学作品集多部,《硬笔书法教程》等教学用书多部。传略和成果被载入《中国教育界名人辞典》《中国当代艺术界名人录》《中国散文诗作家辞典》等多部大型辞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