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日记（四十六）：分别，总是在不舍间

2020年7月10日

今天太阳很好，又是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我带着一帮傻傻的孩子，走在赶考的路上。

高考的最后一天，还有三场考试。

我带的学生还有一场，上午第二场，生物。开考前，他们还有时间，像平常一样，在教室里上完一节课。

有老师辅导，我去教室很晚。

考完的学科，老师们尽量地避开了学生，免得他们看见，会生出一些联想，影响到后面的考试。

教室的后门开着，我站在那里悄悄地看了一会儿，没有人看见我，大家还在认真地看着书。

放下手提袋，我又退了出来。大厅的沙发上，坐着几位老师，也在等着。

再让他们安静地看一会儿书。

从东门，穿过小区出去，大巴车早就等在路边了。车已发动，里面很凉爽，司机师傅们一直跟了四天，一些细节考虑得很周到。

已经有考第一场的学生早到了，我们的车停在了早来的车队的后面。

发了证件，招呼大家在车下等齐，我们一起随着人流，穿过一个路口。两边都有执勤的警察、保安、城管，还有义警，道路已经封闭，没有别的车经过。每次来，总会先看到他们忙碌的身影。

不自觉间，我竟然越过了学校的警戒线，有值班的喊住了我，我想多送他们几步。

看着他们走进学校，心里似乎轻轻地舒展了一下。再过两个多小时，他们出来，这几年的高中生活就结束了，一段人生的经历，画上了一个句号。我再把他们安全地带回学校，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又一级学生，将会从我的生命里走过。

相遇，就是缘，陪他们走过了一段成长的路程，心里都是幸福。

对着他们的背影，拍了几张照片。转头间，另一种情绪在心里越来越浓。

等待的时间似乎比平时要短，离得远，听不到结束的铃声，但时间告诉我，真的已经结束了。

站在车下，看着远处的学校大门，看着考完的学生又如流水般出来。早就看到有捧着花的家长走过去，现在又看到孩子捧着花，和家长一起走回来。

这几天，朋友圈里一直在转着一句话：不管考得怎样，爸妈都等你回家吃饭。

暖心的等待，就是伟大的力量。“回家”“妈妈的饭”，都是爱的味道。

网上有一些别样的离开考场的方式，父母的一个热情的拥抱，还有功底深厚的“一字马”，毕竟是人生的一个新的开始，心里的喜悦，总是可以以一种别样的方式来庆祝。

看到他们回来，我拿着手机，对着他们拍，留下几个画面，也是一场见证。有人看见，有些不好意思，拿文具袋挡了脸。

回来的路上，和同座的学生聊，问他以后有什么想法。他说，现在还想不准，只是自己以后想做些研究类的工作。他拿着一本书在看，是王小波的《我的精神家园》，来的时候装在书包里的。

以后的路，很长，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不必急着要一个答案。

他很优秀，以后也会很优秀。

下午有人还有一场，为了不影响他们休息，先考完的午饭后回了教室。

教室还是大家早晨离开时的样子，不知现在看见满桌的书，心里会是怎样的感受。

首导在，我可以偷一会儿懒，下午等最后一批人考完再来。回去时，冯校长一个人坐在宿舍楼边的树下，还有一些下午考试的学生，他在守护着他们的午睡呢。心里很是感动。

下午的任务早就明确了，我负责去大门外组织学生家长进校，帮孩子们收拾东西。

听到铃声响过，我从小门来到了学校。教室里，大家还在等待，最后考完的学生还没有回来。我坐在走廊头上的大厅里，呆呆地有些出神。旁边的教室里，有早考完的班级，老师们在和学生告别，一阵阵的掌声传来，还有大家的喊声。一会儿，有老师出来，用手擦着眼睛。

朝夕相处的日子让人留恋，一朝离别，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师生间这份情呢？

我在想，一会儿，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这几年，见惯了这样的离别，应该不会像年轻人那样吧。

群里有消息发过来，组织学生家长入校的老师到学校大门口集合。

到大门口时，冯校长在那里，很详细地给我们讲了组织家长进学校的过程。学校的工作总是那么细致，每一步都那么到位。

我高高举着班级的标牌，站在家长队伍的前面。看着他们有些焦急的面孔，心里有些感动。这几天，最操心的恐怕是他们了，孩子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父母的心，更何况是这样一次人生的选择呢。

一会儿，听到喇叭里传来冯校长的声音，他在组织着家长的队伍有序进入学校。今天应该是他最忙的一天，他还是自己亲自组织，听得出他的声音都有些哑了。

因为疫情，今年没有组织集体的毕业典礼，只在班里组织了小型的告别会，有一些小小的遗憾。但我知道，学生心里对学校、对老师的那一片情，一点也不会减少。

因为组织家长，我没有来得及和学生们告别，不知他们在以后的日子里会不会想起那位总是絮叨又总会骂他们的语文老师。

大门口，立着巨大的的签字墙，音乐喷泉在不断地变换着样式，有学生和家长在照相。熙熙攘攘的，是拖着大包小包的学生和家长们。

离校的工作很是顺利，今年也比往年更早地吃上了晚饭。

张校长说，有学生临走时，看到他站在那里，很快地跑过来，深深地鞠了一躬，连声说，谢谢老师，谢谢二中。还有一对双胞胎姐妹拿着毕业相册过来，让他签名，离开时，眼里是满满的留恋。

以后的日子里，这位和蔼的“张爸爸”，也许还会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还会伴随着他们的学习和成长，二中的生活，将会在他们的生命中留下深深的烙印。

今天离开的地方，已经换了一个称呼，叫母校。母校，就是那个自己在心里讨厌了千万次，而不允许别人说一个“不”字的地方。这里有流逝的青春，还有许多的酸甜苦乐，每一样，都是以后的日子里难以压抑的泪点。

学校的广播里不停在播放一些离别的歌曲。当李叔同的《送别》响起时，眼睛突然就变得湿润起来。想起古人那些离别的诗篇，心里的别情，一点也不比古人少。

你们走了，前面是更广阔的天地，我还在这里，守着这方热土。

你不想走，可我们还是要把你送走，不管你们走到什么地方，母校都是你们永远的家。再过几年回来，大家捐植的那棵大树，一定会更加的枝繁叶茂。

抬头看看天，几朵云飘过。

嘴唇痒，几个水泡终于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