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醉当年做粉条
“卖粉条儿喽——”，一声长长的吆喝，传遍了小山村的街街巷巷，立即引来了一群看粉条的妇女们。看色泽，验质量，搞价钱，叽叽喳喳，议论纷纷。这一幕，仿佛让我回到了六七十年代那时候自家做粉条那热闹的一刻。
那时候，霜降前后刨回红山药，家家户户忙着磨浆淋芡。一进入冬腊月，母亲们怀抱推碾棍，吱呀呀顺着碾盘转呀转，把洁白的红山药芡碾碎，过筛过箩成粉面。到十冬腊月就准备做粉条了。
那时候做粉条，时间选在冬至之后。谁家做粉条，街坊邻居互帮忙，“呼啦啦”一下子出动十几人，有和面的，有烧火的，有轧粉的，有涮粉的，有晾粉的……大家各司其职，忙得不亦乐乎。今晚帮东家，明日轮西家，忙活半月二十天，街坊邻居都轮遍才算完。
记的姥姥家就是做粉条的“小粉坊”。家有盛五筲水的大锅，还有心灵手巧的大舅制作的好用的轧饸饹床。姥姥为人和善、乐于助人，配上妗子母亲共娘儿四五个一块来上阵。
进入农历十一月，姥姥家就排开了号，天天夜里热闹非常。近晚，大澡盆、饸饹床、米筛、大笊篱，甚至挑粉条的一捆细杆杆儿都预备好了。吃过晚饭，大家陆续来到姥姥家。
大妗二妗各搬一个大澡盆，各放进二升芡粉面，每盆放入一大酒盅白矾，这白矾可增加粉条的韧性。姥姥早烧开了一大锅开水，立刻舀一瓢倒到每个面盆里。俩妗子立即挽起袖子，趁着这热乎劲儿动手和起来。和面也是关键，既要和面人有力气，也要和面人有经验，和出的面既不软也不硬并很光滑。
同时，姥爷早把饸饹床子收拾利索、冲洗干净架在了大锅上。饸饹床是平常多用来轧红山药面饸饹的，所以叫饸饹床，不叫粉条床。饸饹床一头架在锅左面，跨过大锅，另一头架在右边锅台石板上。
这床子约四尺长，左边那头是高约二尺的人字型立架，床体插在立架正中位置上，挨着插榫上留着一个方孔，是为了插压杠的。
床体正中凿一个圆形洞，洞底用一方钻满粉条粗的圆孔孔儿的铁片钉上，完全包住洞底。这个圆洞要配上一个饸饹床芯，床芯正好插入圆洞内，不大不小正合适。床芯上方留出鼻子穿孔，方便穿过轧杠。
架好了饸饹床，面也和好了。大舅二舅及来帮助的男劳力也到了，轧粉条的工作也就开始了。姥姥接过大妗递来的一条面团，用手搓圆，在开水锅里一蘸，放进床中间的圆洞内。
舅舅把床芯按到面团上，穿好轧杠，几个男劳力齐心合力按下轧杠，发出“嗞嗞”的响声，几十根粉条慢慢地露了出来，像几十条虫子慢慢伸进“咕嘟咕嘟"的开水锅里了。
直到轧到底了，姥姥用手一抹，“虫子”们进锅游泳去了。姥爷急忙拉动风箱，灶膛的火苗呼呼作响，不一会儿，“虫子”们随着水花儿翻动起来。姥姥把大笊篱伸进锅内，左晃右晃，轻轻一抄，锅内的“虫子”们乖乖进入笊篱内，翻手一扣，倒进了米筛里。
姥姥端起米筛走出屋门，来到院子里，倒进盛有凉水的盆子里进行降温涮洗。母亲和另外几个妗子立即动手涮洗起来，再紧接着捞到另一个凉水盆里，继续进行降温涮洗。
涮洗好后，抓住这一把粉条的中间部位，抄起一根粉条杆儿穿过去，把粉条挑起来，架在早已搭好的架子上，紧接着即有几人负责将每根杆儿上的粉条拨拉分离开并留有缝隙。这杆儿刚分离好，那另一杆儿又架了上来。接连不断，如此繁琐的工序，来不得一点马虎。直到三两斗芡粉面做完，隐隐听到了鸡的叫声。
粉芡轧完了，人也困了，肚也饥了。姥姥早已准备好一升红山药面，再加入一升芡粉面，让妗子和起来，吩咐轧到锅里。她急忙切上几根大葱，拍上几瓣大蒜，用小带把儿锅伸进灶膛内炒好这大葱菜料儿。
轧到锅里的“二夹钢”粉条也煮好了，每人一碗，浇上大葱菜料，吸溜溜吃进肚里，这方才各自睡觉去。睡得迷迷糊糊的我，被姥姥叫醒，也来上半碗，那美味能美得人在梦中笑醒。
第二天刚蒙蒙亮，姥姥早已起床，查看昨夜的粉条情况。若是冻厉害了，赶紧找东西搭在架子上防冻，要是冻“白脱”了，吃起来就不劲道了；若是没受冻，赶快检查是否粘连到一起，如有这种情况，赶忙分离开来。最好的情况是每杆儿粉条都轻轻受冻，既不粘连，又不影响劲道。姥姥会眉开眼笑，自言自语：这粉条做得不赖。
太阳出来了，左邻右舍的妗子们都来帮忙。先把架子搭在房上，然后齐动手把一杆儿粉条挪到房顶上，这样见阳光多，一天就晒好了。房顶上盛不下了，再找见阳光多的地方搭上架子晾晒。
挪好了架子，太阳也照到了房顶上，粉条慢慢解冻了，大家即连忙动手，检查粘连在一起的，再小心分离开来。每个人极是认真，就像绣花一样专心。分离完毕，大家才各忙各的去。
到太阳将落山时，大家又自动来帮忙，将粉条下杆儿，放在一被单上，抽出粉杆儿，再把粉条绑捆一起，放置到闲屋里。这还不算完事，还得备好各样用具，因为夜里又一场做粉条大戏再次要开演了。
这一切都过去多年了，姥姥也离去快四十年了，但做粉条那一幕好像就在昨夜，也只有在梦中还清晰地见到姥姥踮着小脚忙前忙后做粉条。
如今的人们也不淋芡，更不费劲自己做粉条了。眼下都是随吃随买几斤粉条，谁也都是感到再吃不出当年那真真切切自家粉条的味道了。而当年做粉条的记忆犹如一道风景，永远定格在我的心底。
注：图片与文字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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