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胭脂茉莉:越过传统的禅诗,把所有的还给百姓
诗人简介:胭脂茉莉,江苏人,年少习诗。诗歌被选编入《中国诗歌》《当代精美短诗百首赏析》《诗歌周刊》《中国诗人阵线》《当代诗人代表作名录》《华语诗刊》《诗选刊》《现代禅诗探索丛刊》《2015年禅意诗选本》等多种刊物,现代禅诗研究会会员。代表作:现代禅诗系列,胭脂茉莉十四行诗,《真实的风景》系列等。
诗观:诗始于思,但是诗的最终目的并不是把我们引向思,它帮我们刺伤腐朽和贫庸,把我们引向一种信仰。一个走在大地上的隐秘诗者,有你不知道的快乐。
赏析 甄子
——导 语
有万物澄澈之状,无千种世情之颂。
行云流水,隐大象于无形也。
(其诗曰有无之间——致)
兼百般柔情之态,备十年磨剑之成。
云端舞者,藏晶玉于墨色也。
(其人曰兼备尘缘——致)
胭脂茉莉作品
《灯》
夜晚的灯 带来了炊烟
带来了水和饭香……
那个人坐在夜晚的灯中 身后一片阑珊
她不是灯 她也成为不了灯
她只是喜欢那些光和暖
一言不发地轻抚着城市、村庄……
轻抚着这曾经遭了诅咒的人间
《幸福》
篱笆墙投下的阴影里
晃动着几株月季
稍远一点的小树林里
突然飞出一只云雀
大胆地从年轻的母亲头上掠过
这一天 我经过一个农妇
她野花一样细长站在小路边
反复踩着被雨洗过的青草
返乡者的蓝布褂早已翻过山梁
她的小孩正在窗户后读书
窗台上空置已久的玻璃瓶内
插满新摘的月季
《草房子》
喜鹊滑过树梢的秋天
草房子前的桂树又开花了
细小的花瓣落在屋顶上
幽静的小路上——
这时的秋风轻撞着虚掩的门
又把花香推送到小路那边——
一个收割草药的男人正直起腰
斜坡上有一个采小雏菊的女孩
后面跟着一条欢快奔跑的狗
《在老街》
老街左面卖烤山芋的老人
正跺着冻得发抖的脚
右面残疾的补鞋匠
正搓着裂开口子的手
高高的老式窗户下
偶尔飞过几只觅食的麻雀
当北风拍打起我们胸前的围巾
不值一提的
是我们小儿女的情态
以及内心的屈辱和狂傲
尽管 尽管五月里
路边的紫藤花还会盛放
那扇高高的老式窗户下
还会有 卖鲜桃的女孩经过……
《在挂满红色灯笼的大厦里》
一整天 天空都飘着雨,
路边晃动着各种颜色的雨伞。
在挂满红色灯笼的大厦里疯狂购物时,
突然想起了荷尔德林,
仿佛一种无法触摸无法言说的事物,
正从远方而来
此刻 雨声滴答,
我听出有点慌张——
《小鹿》
当穿行在钢筋水泥的森林和人群
当那个司机在咒骂着
骑电动车的妇人挡住了他的道时
当白日我头发纹丝不乱地坐在办公室里
当夜晚我对凄风苦雨的过多诠释时…
感觉那只小鹿已经离开了我
它一定还在远古的林间等着--
等着一个用清泉洗完手
重新回到自己身体中的人
《流 水》
好久没有琴音从门缝里传出了
他的会弹琴的独生女已嫁作他人妇
这是一个周末 还是多年前的一个周末
我已经混淆不清
他的油漆剥落的大门敞开着
他说他已经搬走三年 只是回来看看房子
这房子已经空了三年我竟全然不知
我只是偶然看到他的白发陷在空荡荡的荒芜
这位父亲这位须发皆白的父亲哦
当有人说起他精干的医生老伴——
那个总是夸我衣装美丽的老妇人
已经被流水接走
当悬铃木的叶子一片片飘落——
《赞美》
霜降后小广场上的那棵树
恍惚是一夜间就红了
之前无数次经过
在一片绿树中
从没有注意过它
它是从下到上依次的:
绿 浅黄 红黄相间
到了树梢索性就变成了深红
我想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我想知道我为什么停下来——
这么久的注视一棵不知名的树
作为某种回应
或许临街窗户后的画家
正在撑起画布
那个马路对面在树下发呆的人
将成为他画中的主角
而他们永不会相识
就像我每天必经的
这熙熙攘攘的小广场
有太多的尘土我无从理解
有太多的植物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字
也无从给过赞美
赏析:
文/甄子
笔者近年偶修佛法,知“无我”之境界高深,达“无我”之境界,非“禅”法不可。今读胭脂茉莉的诗歌,便是一种缘份。能领悟其中奥妙,更为幸事。禅,即“静虑”,即“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有此心法,读胭脂茉莉的诗歌作品便能体会其中之奥妙了。
读罢胭脂茉莉的诗歌,仿佛觉得,诗歌已无流派之分,亦无大众小众之别。状物似流水,叙事似幽谷,抒情似抚风,哲思似凝云。诗作者在看不见的地方,独独秉烛,而不夜谈,一切秘密在有声中无声地浮出水面,影子一般,在人间舞蹈。
胭脂茉莉的诗歌,最大的特点就在于,读者群的接纳程度比较广,谓:乐者读之,如入画中;忧者读之,思其事理;哲人读之,出世相知。或许,任何过多的解读都是一种伤害,不足以还原其初衷,亦不足以揭尽其思辨。在此,笔者愿以《灯》为媒,给出一种解读,引导读者去哲思。
夜晚的“灯”,带来炊烟、水、饭香等,联系下文“她”可知,此“灯”暗喻女性。在夜晚的“灯”中,“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阑珊处”,“那个人”,或孤高自赏,或男人本位,“坐”在“灯”中,享受着她的万般呵护,她不是“灯”,也成为不了“灯”,揭示了女性柔弱的一面,喜欢“光和暖”,一是理想和自由的追求,一是天赐的母性付出,“一言不发”是女性的内敛,她们在城市、村庄等一切人类的栖息地,来回奔忙,创造的巨大价值,柔情般的“抚”字托盘而出。再“抚”人间,道尽女性存在之伟大。
“诅咒”二字则具有了深刻的社会意义。现代女性或承担家庭事业的双重压力不堪重负,在外女强人,内心小女人,回家是佣人,最终压力过大分裂成为精神病人的事例屡见不鲜。观念障碍是导致女性更难自我实现的根本原因,传统观念要求女性退让隐忍的外在要求,与女性解放的独立自主的主观观念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然而,当我们正这么解读的时候,诗作者并没有去抨击,也没有去哭诉。道尽人类社会女性之伟大,乃“世间禅”,超越现实,回归理性,出入自在,乃“出世禅”。
胭脂茉莉的诗歌,在现实意义的层面上,明显胜过传统禅诗,她关注现代人类社会,关注百姓现实生活,将自然现象和人类社会统一起来,进行呈示与诉说,诞生一种神秘的力量,还给人间。当今多元化的世界里,诗歌前沿阵地也达到极其变态的局势,在“语不惊人死不休”“萌不死人不言罢”中垂死挣扎,在“逐利”或“避世”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胭脂茉莉的诗歌,无疑带来一缕清风,在一些诗人将意象扭曲了的平面上,呈现出多层次的风景。将博大的宗教思想融入现代诗歌。
我敬佩两类高境界诗人,一类是诸如伟大的诉说者海子的抒情式神性写作,另一类则是诸如胭脂茉莉的草木式禅性写作。均因入世而出世。这,在当下已经少之又少了。
诗评作者简介:甄子,八十年代生人。《意渡诗界》诗歌评论员。
——本篇文章来自意度诗界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