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 ▏日行百里运木材
我们下放麻城的第二年,省里给知青下拨了建房费,还按每个知青0.2立方米拨了计划木料,靠这点木料建房当然不够。于是队里决定到福田河山区去买。
秋高气爽。那天下午,我们一行5人:民兵排长,赤脚医生,地主,“富农子弟”和我,拉着一辆板车载着粮草从小队出发。我们湾距汉麻公路黄金桥大约5.6里路,上了公路后,一路往北,又步行十几里路,天黑时在一路边小店住宿。
1968年11月下乡前在校园合影 左三张玲根
从早晨一直走到下午3点多钟才到山脚下,大家都是饥肠漉漉。路边的放牛娃告诉我们这里也有下放知青,并指了指知青的住所,“牧童遥指杏花村”,我三步并着两步走进了知青点。“哟,你是么样找到这里来的,吃饭冒”和我同校的一位女同学张玲根热情地招呼。“冒吃,冒吃”。我一边吃饭一边告诉她我此行的目的。扒完一碗饭,我赶紧将湾里的农民喊进屋,借知青的灶烧火做饭,又搞了两大碗。
要说,山区的风景确实很美,一条小河从村庄淌过,在这高山之下居然有一块不大的平原,很有一点陶渊明《世外桃园》的景象。吃完饭,我们将板车留在了山下,前面的山路板车已无法通行。沿着一两米宽的山路,我们继续前行,一边是高山一边是峡谷。一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在这里碰到了我们大队3小队的农民,他们也来买木料。
麻城五脑山,当年林场如今是风景区
我们买的木料麻城话叫“搁子”汉口话称之为“瓦条”,2米多长、7.8公分宽、2公分厚一片。每个人要挑20几片下山,就是将“搁子”捆成A字型,扁担横在中间,挑A字型中的那一横。正当我将“搁子”捆好准备上肩的时候,3小队的刘会计(系黄陂移民,与知青谈得来)说:“小田,我跟你换,我来挑,你扛我的”,不由分说便挑起了本该我挑的“搁子”。由于加工好了的“搁子”有限,刘会计那一捆只有十来片。
扛着这十来片“搁子”,沿着崎岖的山路,我们小心翼翼往回走,再也无心欣赏山区美丽的风光(山上还有一座水库,好象是巴茅河水库)。后来刘会计告诉我,他怕我没有经验,一不小心掉到峡谷里去了。四十多年过去了,那一幕我常常想起。我衷心祝愿刘会计健康长寿,好人定有好报。
左为当年的民兵排长小队会计吴世凤
下得山来,我们将“搁子”放到板车上,带来的粮草无处摆放,“地主”主动承担起挑的任务。就这样,我们拉的拉,推的推,挑的挑,踏上了返程的路。山区的路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地主”挑着担在后面跟着我们一会儿走,一会儿跑。夜幕临降,是我们赶路的好时机,那个时候不经批准是不允许木材出山的,路上还有检查的。每过一个集镇,看到灯光,我们拉着板车卯起来跑,“地主”在后面挑着担子拼命地追。
说起我们湾的“地主”真是有点可怜,那时候他还不过40多岁。据说土改时,他也就30岁吧,因为要按比例划地主,他家比别人家只多几亩地,我们那个小队一共只有十几户人家,总共不到一百亩田地,总得有一户地主,他就摊上了,其他大部分划了中农。这一划,就该他倒霉了几十年。他做农活是队里公论的一把好手,还写得一手好毛笔字。那位“富农子弟”和他年纪差不多,不属于地富反坏右,即五类分子。因为队里安排知青到农民家去吃饭,麻城农民淳朴好客,虽然那时他们也很穷,但每年过完年后我们返乡,家家户户都要接我们吃一餐饭。当然我们也带去一些武汉的糖果香烟。“地主”是没有资格请我们吃饭的。“富农子弟”家我们是可以去的,一直到离开农村,我也没有弄清这是一个么成分。
今日麻城,右为麻城博物馆
说起成分,不管是马恩列斯还是毛刘朱周好象还没有一个是工人或贫下中农出身。领导无产阶级的是一些非无产阶级出身的人。老恩自己还是资本家,赚的钱供老马用。毛在《西行漫记》中亲口对斯诺说,他家后来也是地主。土地的主人——地主,本来至少可以说是一个中性词,可在我们这里,有那么几十年,成了一个贬义词。
终于,我们看到了县城的灯光。那时,麻城县城的西边有一条三岔路,到河南的车可不经过县城过就走这条路。湾里的农民就在那里迎接我们,还带来了饭菜。这是我人生一天中走过的最长的一段路,一百多里路。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走到后来,扶着板车两条腿只知道机械地前行。当湾里的农民接过板车的时候,“地主”仍然挑着他的担子,一直到回到湾里。
第二天,我一觉睡到早上8点多钟起床。同去的农民一如既往出了早工,收工后在家门前吃早饭。
我常常想起,中国的农民真是能吃苦耐劳。
打捞城市记忆 钩沉三镇往事
新建的五脑山帝主庙,汉口曾有帝主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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