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人 | 103岁抗日老兵：不能被遗忘的记忆

1945年，日本侵略者宣布无条件投降，抗日战争取得胜利，但数十年后，那些曾经浴血奋战的老兵们，似乎正在被人们渐渐遗忘。

伤残、病痛、无法倾诉的孤独……那些曾经用血肉之躯筑起中华民族抗战大堤的老兵们，如今是怎样地活着？他们并不求取名誉与褒奖，只希望在生命余晖未尽之时，能与世人说起那段不能被遗忘的记忆。

陈祖振，1915年4月28日生于广西来宾市，读书时他因一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毅然决定报考黄埔军校，投身革命战争，参军期间他曾多次与日军作战，英勇杀敌，不计个人生死。

曾经持枪作战的陈祖振如今已有103岁高龄，脸上皱纹斑斑，牙齿全部脱落，耳朵也不怎么听得见了，但当年的军人气质始终未变。

陈老与外孙一家住在这个不大的两居室里，墙上因漏水而留下的水渍格外醒目。

陈老年纪大了，外孙媳妇（阿秀）为照顾他，没有余力去工作，家里的开支全靠在小区做保安的外孙还有陈老的养老金维持。

陈老坐在他的“专属座位”上笑得很开心，拍照的时候还不忘挥手，身上的军官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平日里只有陈老跟阿秀两个人在家，外孙上班、外曾孙上课、阿秀又忙于家务，没人陪陈老说话，他就只能在位置上安静地坐着，看着电视发呆。

103岁的陈老平时还会用电脑下象棋，因为他不会开电脑，所以只能等着阿秀不忙的时候叫她帮忙打开。

下象棋是需要动脑的活动，陈老的精力已大不如前，阿秀担心陈老的身体，为了让他多闭目养神，经常不让他玩。

所有老人需要用到的东西，阿秀都会体贴地放在陈老身边，让他一伸手便能拿到，但同时，陈老的生活也被禁锢在了这两平米左右的空间内。

更多时候，陈老只能坐在他的这个“专属位置”喝茶发呆、回忆往事，也许只有想想曾经浴血奋战的日子，生活才会多点念想。

志愿者的到来让陈老十分开心，他笑着与志愿者握手，说道:“你们好面熟，只是名字我有点记不清，我现在老了，记忆力也有些衰退了。”

陈老如今依旧有军人般的英姿飒爽，只是苍老的手尤显岁月的痕迹，右手的食指也少了一节，他这双颤抖无力的手，曾紧握刀枪，在抗战时期保卫过祖国的山河……

在遇到志愿者之前，陈老从未跟人提过自己的故事，抗战胜利后，陈老一直做着一份负责维修机器的技术工作，而现在，当他说起自己的抗战故事时，看得出他特别激动。

“打仗打的最过瘾的就是在大别山的那次，当时我们没有撤退，整整打了4天4夜，士兵们都冲上前跟鬼子拼刺刀，我是军官，我也冲上去，没有步枪怎么办，我有手枪啊！”

陈老拍拍自己的右下腹——那里是他曾经跨枪的地方。

“我就闭着一只眼，专挑个子高大的瞄准，一枪一个，打死了很多鬼子！”

陈老胸前佩戴着他觉得最有意义的两枚勋章，其中一枚是由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颁发的抗战胜利70周年纪念章，向来流血流汗不流泪的他，在当时都激动地落了泪。

“终于得到国家的认可了，当年的血没白流，国没白爱！”

因在抗战时长期处于枪声四起的环境中，陈老的耳朵是最先衰老的感官，需要志愿者在他的耳边“翻译”，才能听清我们说的话。

在陈老看来，这些志愿者就像自己的子女一样，其中一名志愿者的父亲扬子西、还有另一名志愿者的父亲梁材都是他的战友。

左为陈祖振，右为杨子西

杨老苦苦找了陈老几十年，终于在2014年7月12日与陈老相见，但梁材却在此前不幸“归队”，他们最终也没能与老战友见上最后一面。

此后，陈老与杨老经常相约，共忆峥嵘岁月，但好景不长，2015年3月杨老因病亡故，家人担心当时已有100岁高龄的陈老承受不住，一直不敢将此事告诉他。

直到家人耐不住陈老的追问：老战友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来看他？他们才不得不把杨老已经“归队”的事情说出，他听后，拄着拐杖抖着声音说：“你们不应该瞒我！我的老战友，我应该送他最后一程……”

几天后，陈老为杨子西写下了这篇祭文：

呜呼子西，不幸病亡。

我心失痛，泪断肝肠。

悼君少年，热血满腔。

投入黄埔，奔向战场。

指发高深，敌人胆丧。

收传万电，得到褒奖。

中年受苦，老得表扬。

抗战老兵，国家脊梁。

幸福赐予，军誉抚偿。

君已归队，身带荣光。

今日永别，天各一方。

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临走时，陈老艰难地起身送我们到门口，他定是希望我们多来看他，多来陪他说说话，他并不怕死亡，只是怕被遗忘。

目前，广西幸存的老兵不到600人，每个月甚至每天都有老兵去世的消息。老兵正在渐渐地凋零，我们关爱他们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也许再过10年、5年，那些见证过历史的抗日军人将永远消失，那段不能被遗忘的记忆也会随之淡去，但我们不能忘记——曾经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的他们，还有那段刻骨铭心的历史！//

文案=千寻  |   摄影=覃智   |   美编=Margo ·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