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南山
信南山
《诗经欣赏》—小雅 ‧北山之什·《信南山》
（峻岫）
这是一首古代从耕种土地到喜获丰收，再到祭祀祖先的诗歌。
信彼南山，维禹甸之。畇畇原隰，曾孙田之。我疆我理，南东其亩。
上天同云，雨雪雰雰。益之以霢霂，既优既渥。既沾既足，生我百谷。
疆埸翼翼，黍稷彧彧。曾孙之穑，以为酒食。畀我尸宾，寿考万年。
中田有庐，疆埸有瓜。是剥是菹，献之皇祖。曾孙寿考，受天之祜。
祭以清酒，从以骍牡，享于祖考。执其鸾刀，以启其毛，取其血膋。
是烝是享，苾苾芬芬，祀事孔明。先祖是皇，报以介福，万寿无疆。
“《信南山》，刺幽王也。不能修成王之业，疆理天下，以奉禹功，故君子思古焉。”[《毛诗注疏》]《小序》说《信南山》“刺幽王”；而《大序》则说《信南山》是一首“思古”诗歌。读诗，不见讽刺的意味。所谓不能“奉行大禹之功”，也是牵强附会。朱熹认为：“此诗大旨与《楚茨》略同。言信乎此南山者，本禹之所治。故其原隰垦闢而我得田之。于是为之疆理而顺其地势水势之所宜。或南其亩，或东其亩也。”[南宋·朱熹《诗经集传》]此说有些道理。这首《信南山》与《楚茨》的不同在于：“彼篇言烝、尝，此独言烝，盖言王者'烝祭岁’也。”[清·姚际恒《诗经通论》]其实这就是一首“蒸祭”，也就是“冬祭”的诗歌。诗歌中出现的“曾孙”一词，朱熹认为是“主祭者之称”，而清代姚际恒先生则说：“此篇言'曾孙’与上篇'曾孙’别。上篇'曾孙’指主祭者，此言'我疆我理’则指成王也。”[清·姚际恒《诗经通论》]成王就是周成王，这两首诗歌不但所写的内容相同，但详略不同，各有侧重。“《楚茨》、《信南山》同为一时之作。《楚茨》详于后而略于前，自祭祊以前但以'祀事孔明’一语该之。《信南山》详于前而略于后，自荐熟以后，但以'祀事孔明’一语该之。是二诗同出一时。”[清·方玉润《诗经原始》]
诗歌分为六章。第一章，诗人唱道：“信彼南山，维禹甸之，畇畇原隰。曾孙田之。我疆我理，南东其亩。”“南山”指终南山。“甸、治也。畇畇、垦辟貌。”[南宋·朱熹《诗经集传》]“原隰”，广平低湿之地。“疆者，为之大界也。”[南宋·朱熹《诗经集传》]“我理”，“定其沟涂也。”[南宋·朱熹《诗经集传》]
这是终南山上，土地大禹开创，原野平整空阔。后代在此耕种，划分田地边疆，垄亩东南走向。
第二章，诗人唱道：“上天同云，雨雪雰雰，益之以霢霂。既优既渥，既沾既足，生我百谷。”“同云”，一色的云彩。“雰雰”，雪花纷纷。“霢霂”，小雨淅沥。“优、渥。霑、足。皆饶洽之意也。”[南宋·朱熹《诗经集传》]
冬日布满云彩，雪花纷纷飘来，随后小雨飞扬。水分特别充足，水肥非常得当，百谷蓬勃生长。
第三章，诗人唱道：“疆埸翼翼，黍稷彧彧，曾孙之穑。以为酒食。畀我尸宾，寿考万年。”“场、畔也。翼翼、整饬貌。彧彧、茂盛貌。畀、与也。”[南宋·朱熹《诗经集传》]
田地疆界齐整，种黍种稷生长，子孙丰收欢畅。谷物酒浆酿成，奉献宾朋神灵，赐我万年康宁。
第四章诗人唱道：“中田有庐，疆埸有瓜。是剥是菹，献之皇祖。曾孙寿考，受天之祜。”“中田”，就是田中。“菹”，就是腌菜。“祜”，福也。
大田中间房屋，田埂四周瓜豆，削剥干净腌成。奉献我家祖宗，后代子孙福寿，全赖上天护佑。
第五章诗人唱道：“祭以清酒，从以骍牡，享于祖考。执其鸾刀，以启其毛，取其血膋。”“淸酒”，淸洁的酒。“騂”，赤色。“执”主人亲自操刀宰杀牲畜。“鸾刀，刀有铃也。”[南宋·朱熹《诗经集传》]“膋”，脂膏也。
祭坛斟满清酒，供奉赤色公牛，祭品献给先祖。主人操起鸾刀，观看牲畜皮毛，检验牺牲脂膏。
第六章，诗人唱道：“是烝是享，苾苾芬芬，祀事孔明。先祖是皇，报以介福，万寿无疆。”“蒸”就是“蒸祭”，既冬祭。”
“苾苾芬芬”就是香气馥郁。“祀事孔明”就是祭祀仪式庄重而有条理。
冬令祭祀仪式，祭品芬芳馥郁，仪式庄重条理。先祖欣然临驾，赐福子孙万代，恭祝万寿无疆。
这首《信南山》既非“刺幽王”也非“思古”，它就是一首反映农耕文化，从耕种到冬令祭祀活动的诗歌。第一章说，田地是大禹时代开垦的，子孙后代继续劳作在这片土地上。这里的曾孙既不是“周成王”，也不是什么“王公大臣”，就是生活在终南山下的普通百姓。第二章诗人从冬雪开始写起，继而春天到来细雨菲菲，土地肥沃，适宜播种百谷。第三章，诗人写道，田地整理地平平整整，时时地种上黍子，稷子。粮食大获丰收，然后制作酒浆，准备祭祀。第四章，继续歌唱农事活动，屋场周围，田埂之上，种瓜种豆，到秋天腌制咸菜，以渡过长长的冬季。此种风俗，传续千年，至今仍然是一项农家重要的日常活动。第五章，就是准备祭祀。清洁的美酒是早就准备好了的。祭祀以前先用“鬱鬯灌地”，就是用鬯酒调和郁金之汁而成。“騂”是赤色的牛。用赤色的牛来祭祀先祖，这是周人的习惯。祭祀的主人要亲手操鸾刀宰割牲畜。先用刀挑开牲畜的毛发，看看是不是纯色，再检验一下牲畜够不够肥美，以展示祭祀者心灵诚敬，这就是“以启其毛，取其血膋”的意思。第六章，诗人唱道，烹制的祭祀品香气馥郁，祭祀举行地有条有理，盛大而庄重。举行祭祀活动，就是祈求祖先保佑，保佑子孙万代万寿无疆。
我们中华民族是一个以农业文明为主的国家，疆域是我们的祖宗开辟的，土地是由子孙世世代代耕种的。我们在自己的土地上，划分阡陌，修筑场圃，饲养牲畜，播种百谷，过着春耕夏作秋收冬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守住疆域，耕种土地，祈求丰收，祈祷平安，祝愿子孙幸福，过自己的日子，在自己的土地上繁衍生息，“安土重迁”就是我们的信念。一首两千多年前的《信南山》唱到今天，依然是那么亲切，那么熟悉，那么生动。（署名 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