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棣新作《墙》――仿米沃什

臧棣

        墙

竖立着，但看上去

像不像峭壁，取决于需要闭上

一只眼睛的时候，你的习惯是

先闭左眼呢还是先闭右眼——

就好像世界只有一个的意思是

世界其实并非只有一个。

如果世界只有一个，很多事情

解释起来就非常麻烦。比如，

时间是一堵墙，透明到

你只能用你的一生把宇宙的秘密

挖成一道缝隙。命运是一面墙，

你出生在北方，连孔雀都知道

大的方向只能朝东南飞。

真理是一堵墙；从崂山归来，

最可喜的变化是，原来生活中

有那么多从未被挖掘过的

奇妙的洞穴啊。死亡是一堵墙，

所以摸上去，唯有石头

能记得住恐龙骨头的形状；

但也不是没有争议，毕竟

将我们围困在生活中的那片阴影

并不仅仅是在我们身边，

每天已有无数的墙被强行拆掉。

路过废墟，弯腰端详瓦砾上

残损的标语时，我突然意识到

我的纯洁是我从未拆毁过一面墙；

我的丑陋也是我从未拆毁过一面墙。

甚至我的罪也暧昧得好像

我从未拿着凿子对付过墙的隐喻。

我能克服我的丑陋，但说实话，

我没有把握我能否克服我的恐惧——

我的恐惧居然也是夕阳无限好

我却从未拆毁过一堵墙。

                  2018年11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