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22摄于湖南
和D相约饮品店，推门的瞬间，一眼就看到她坐在最里的位置，一身小雏菊黑裙，耳侧的珍珠发夹闪闪发光，举起手里的纸杯，冲我笑。“那就这个吧。”我扫了一眼菜单，指着“桂花乌龙”答。“好，我喝的是蜜桃乌龙。”她咬着吸管，又眯眼笑起来。“我和X绝交啦，你不知道吗？”她突然云淡风轻的一句，让我惊得手中的杯子差点掉下来。我们仨第一次见面，还是好几年前的冬天，我在小城街上闲逛 ，偶然遇到也在逛街的D和X。她与X，真的是极要好的朋友，好到我虽然总共只见过X两次，却无比艳羡女生之间有那么深厚的情谊。“没什么原因，大概朋友到最后，都会走散，时间的早晚而已。我只是发现，我与她，再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也不是同一类人了。”“Emmmm...大家不在一起工作，都会有各自的圈子，所以难免话题不同，不过也没有关系呀。”“其实不是话题的问题，帅颖，你知道吗，我也是突然发现，过去一年半，她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我，微信、电话、短信，一次都没有。我在想，那我还留着联系方式干什么呢，就把她微信删了，后来想加回，发现她已经把我拉黑了。 ”她悲伤地低头。我大骇，如芒刺背，“那我……我也基本不主动联系你诶……”“不一样的，你和我一年见一次，会有什么矛盾吗？但我和她不同啊，我和她之间有好多话可以讲，但她已经没有机会听我讲了。”“听你说这些，我真的很难过。朋友这么多年，也希望你能记得她的好。”“帅颖，其实我比你更难过。”她顿了顿，眼圈发红，看了我一眼，又飞快挪开视线，“就是因为念着她的好，这些年，我有时做梦都会梦到她。”空气凝滞，奶茶店里响起温柔的粤语歌，我感觉如坐针毡，脑海里闪过好几个名字，慌忙解锁手机，翻了下好友列表，我大概也是那个，罕少主动联系朋友的人吧。“她唯一跟我联系的那两次，都是找我有事，我等了一年半，心冷了。朋友之间，可以有利益交缠，但我不能容忍的：只有利益交缠。”她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实在不知，她们之间到底经历了什么，何以让曾经视为知己闺蜜，如今形同陌路。我只是心里生出好多好多的悲伤，就像下着大雪的夜里，坐在清冷的大巴里，看着车窗渐渐敷上厚厚的雾气，窗外大雪“簌簌”地下。猛然想起一年半以前，我和D相聚，我写了篇《关系》。我还自作聪明地给出了应对方式，我说，你要默默惜别那些旧的关系，然后热烈地迎接那些新的关系：但是，和D相对而坐，我说不出这些冠冕堂皇、不痛不痒的话。因为我想起了我的好几个朋友，因为求学、就业，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我们之间，也渐渐没有了什么可以交谈的话题。那些冷淡，不是突如其来的，也不是预谋已久的，更不是主观故意的，只是漫长的时间里，一点点累积起来的。“分享欲”大概是关系亲密的最有力明证吧，就好像之前我们看了好的书，刷到搞笑的段子，随手都会分享给彼此，或者在互相觉得很难过的时候，点开对话框就能狂倒苦水，不必斟酌犹豫，小心措辞。“跟X打个电话吧，说清楚吧，到底有什么矛盾，毕竟二十年的朋友啊，人这一生，八十是高寿了，她分享了你人生的1/4啊。”我跟D说。那一刻，我突然好心疼，因为从中看到自己曾经的样子，对同学、对亲人、对朋友，也曾这般执拗，好像憋着一口气，觉得先服软的人就输了。但是啊，感情里，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或是友情，都不是讲道理的地方呀，也就没必要争个输赢。苦口婆心地跟D说了这些话，是我实在没办法目睹一场关系的消亡。终于，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中午，她微信约我，话说得很绝：我们于是再次坐在奶茶店，她拿着本子，一笔一画逐字写下要与X电话里要说的话，我说，一定要沟通啊，你要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你很在乎她，很在乎你们之间的情谊，打电话就是想要挽回。电话拨通，她开始照着本子念，念完陷入僵局，X态度很冰冷，D眼中含泪，我实在不忍心，接过电话，跟X说了原委。X气恼D几次删她微信，我让她们再摊开聊一下，话筒递回去，D哽咽着说了一声“喂”，那边挂断，只剩“嘟嘟”声。D明明那么在乎，却始终不肯说句软话，哪怕我最后偷偷给X发了微信，她把D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D也不肯再加回，只说她努力过了，释怀了。这给我的触动是，要重新拾回那些许久没有联系的朋友——于是立马给H发了个微信，矫情的话我也说不出口，只是说了一句过两天我准备去XX市——那是我们大学时代，念念不忘说好要去的地方。H回说她也好想去啊，但是要上班。后来也没有说再多的话。但我松了一口气的是，我和H，还没有散掉，还是可以在黑暗里聊一两个小时的人啊。喝茶的时候，我问D为什么点了蜜桃乌龙，她抿嘴笑：“因为喜欢蜜桃的味道，甜甜的，香香的，之前第一次在另一家店喝过，就觉得很好喝。”我突然觉得这其中充满了隐喻：有些人在你生命里的出现，充满了蜜桃的气息：曾让你温暖、明媚，和你笑点一致、泪点相同，喜欢同一个明星、共读过同一本书，分享过同一个网易云歌单。但有一天，ta突然就消失了，像场乌龙事件。你在后来，也会遇到其他的人，却总是难忘初见时的那股蜜桃香。也许，人这一生，就是一个不断失去不断告别的过程，请带着回忆，好好活下去。“你要记得那些大雨中为你撑伞的人，帮你挡住外来之物的人，黑暗中默默抱紧你的人，逗你笑的人，陪你彻夜聊天的人，坐车来看望你的人，陪你哭过的人，在医院陪你的人，总是以你为重的人，是这些人组成你生命中一点一滴的温暖，是这些温暖使你成为善良的人 。”——村上春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