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泪，还有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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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泪，还有其它
崔小红
唐朝诗人贾岛诗云——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情到深处，自然未语泪先流，我深有同感。
我是一个爱落泪的人。触及亲情，我会落泪。我看到我的父亲躺在那里背诵“双双瓦雀吟书案，点点杨花落砚池。闲坐小窗读周易，不知春去几多时”的时候，我落泪了。
他在壮年的时候就教我背诵过这首诗歌。那个时候，还没有部颁教材标准。即便是现在，这首宋代诗人叶采的诗歌《暮春即事》也没有被列入必背或建议背诵的篇目。但是在40年前，我的父亲让我背诵，这是他的私塾先生崔海涵交给他的。
我白发苍苍的父亲正躺在床上，他即将走完生命的行程，昂起头，艰难地呼吸着。喂他一勺温水之后，他断断续续地说：“双双瓦雀吟书案，点点杨花落砚池。闲坐小窗读周易，不知春去几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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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容易被触动的人，常常为此而落泪。
我看见他坐在那里，目视前方，车窗外是一闪而过的白光，我落泪了。我看见他双手背在身后向前走着，脚边水塘里的野鸭在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凫水的影像时，我落泪了。
我想写诗《人生是无常的醒来》——人生是无常的醒来，如果不是醒来，怎会发现，谁已经忘记了谁的情怀，短短的人生几载，记忆会飘落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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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就是这样，永远需要真情。真情是五彩缤纷的，富含喜怒哀惧。
采风九龙岗，我了解到一些旧式知识分子的经历后，感慨不已，想落泪，但忍住了。因为文字是水，一篇文章就是一杯水，纯净是它的属性。不需要加糖，加歌颂；也不需要加苦，加讽刺。我为这些民国人物而中性叙述，我为读者而娓娓道来。相逢一醉是前缘，转眼已是经年。
请永远都不要低估读者的鉴赏水平，要相信他们的审美能力，他们会填补作者预留的文本空间。好比我们都不是厨师，不会制作顶级美食，但我们会吃。以此类推，读者不会写，但一定会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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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作者，也是读者，在更多的时候，我是读者。我读苏轼的《记承天寺夜游》——月色入户， 欣然起行……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 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贬谪的苏轼被闲置一旁，他空有抱负，却郁郁不得志。但文中之景，文字之境，那么和谐自然，全无雕饰造作之感。这份空灵和坦荡来自诗人的文字把控能力，来自他的修养。干干净净的文字，读者难道读不出来他的情趣高雅，还有流放后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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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明朝的清的逸民张岱，他的文字高冷、旷远、闲逸、深邃……文字力求其真。我们来走近他的《湖心亭看雪》——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在极简的真情文字里，明的遗民的遗世而独立的怅惘扑面而来，那种感受犹如涧边幽兰，疏花续蕊。
还有他的《金山夜戏》——崇祯二年中秋后一日……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
寥寥数笔，你的想象和感触会联系着你的生活体验千里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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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岱的小品文之所以在浩瀚的文学史上有立足之地，绝对离不开他的真情。其他如李白，如曹雪芹……他们身后萧索，为什么却成为万众瞩目，后世敬仰的文学大家？因为他们始终铭记文字要真，感情要纯。
喜就喜上眉梢，不掩饰。狂就高唱“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难过了，就写给自己“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读者懂，这也是在写作者，难道不是在写读者自己吗？真情文字的力量，力透纸背，让你身临其境，让你感同身受。
所以，文学与苦难为友，文学排斥谄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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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我与赵阳老师谈论一个话题，他说做官的人千万不能书生意气。说的对。我要说的是，做官的人还有个千万，千万不要冒充文人，尤其是冒充诗人。你想想看，李白是诗人的偶像，是他们心中的标杆，李白买过哪个权贵的账？更何况，还有许多出身草根，却眼睛雪亮的读者。
如果写的诗不是诗，却要戴着诗的高帽子四处招摇，还露着谄媚献上的怪魇，自然会有预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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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省耒阳市文联主席爱好诗歌，是一名诗人。一天，他写了一首诗《耒阳赞》——耒阳天下第一福地，竹海第一福地中央。身在福中要惜福呀？惜福才会福多多啊！舞文弄墨文人事呀？吹毛求疵很不好啊！劝君不要肝火旺呀？弘扬正气才正常啊！
创作后的心情是喜悦的，于是用网名发表在社区网站。结果有大量跟帖，说他的诗不好，是癫子。网友的差评让诗人很生气，就率领人员怒砸社区网站的电脑，并题字——熊艾春怒砸社区电脑，2015年7月3日。
网站办公室报警，警方希望诗人赔偿2千元财物损失。诗人认为网站应赔偿他100万元的精神损失，看在社区网站的办公室不大，钱不多的份上，只赔10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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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越来越牵动大家的心，各行各业的人都在尽一己之力。这个时候，文艺队伍需要发挥作用，但不论那种文艺形式，都离不开真情。不需要那种“领导亲自拿筷子吃饭”的歌颂，或者漠视平民。
这里要提到陈衍强，他是云南省彝良县文联主席，也是一名诗人。他的作品获得过云南省文学艺术创作一等奖。武汉疫情日渐成为大家关心的内容，诗人自然也不例外，心情澎湃之后，即刻成型了诗歌《仰望天空》——为防止武汉的疫情蔓延，我在云南彝良，不仅以驻村扶贫的理由，阻止了一个地上的湖北佬，来我家过年的想法，还像伊朗担心无人机一样，随时仰望天空，看是否有九头鸟飞过。
这首诗发布在某大刊的网站。一时间，质疑这家大刊水准的声音，指责这位诗人良知何在的浪潮此起彼伏。有人联名要取消这位诗人中作协会员的资格。诗人出来道歉，帖子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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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不容易，诗人的处境更是窘迫。不知道为什么，一些诗人写的诗内容艰深晦涩，像是臆想症患者在用文字涂涂画画，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想把事情说明白，怕读者明白。他又想把事情说明白，因为文字水平有限，又说不明白。加上感情夹生，读者就绕过他的文字，懒得阅读了，因为也不想弄明白。
请有话好好写，你怕什么呢，诗人？
《落泪，还有其它》
2020.2.3
作者：崔小红，中学语文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