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战争》第四部之巴丹死亡行军(六)
有“战神”之称的辻中佐在日本陆军中有众多的粉丝,新加坡战役的辉煌胜利更为他凭空增添了一道耀眼的光环。本间正忙着攻打科雷希多,辻背着他召集了第十四军参谋部里几个对他无比钦佩的军官。辻说,“大东亚战争是种族之间的战争,为了天皇的胜利和腾出我们得胜的士兵转用于其他战场,在菲律宾抓到的俘虏一律处决。处决美国人是因为他们是白人殖民者,必须统统毙掉。那些为虎作伥的菲律宾人更应该杀掉,他们背叛了亚洲民族,是美国人忠实的走狗。”
第六十五旅团的一名参谋按照辻中佐的指示给第一四一联队联队长今井武夫大佐打去了电话:“把俘虏全部杀了,凡是投降的统统杀掉。”
“这种命令怎么能服从?”今井要求出具一份书面的命令。
参谋告诉今井,这是东京“大本营”的命令,必须无条件服从。今井说,除非有书面命令,否则不能从命,说完就挂掉了电话。今井拒绝执行命令的理由是那样做“违背武士道精神”。不仅如此,他竟然下令联队参谋释放管辖下的所有俘虏,并在释放时指点他们逃出巴丹的道路。1000多俘虏被放走了,今井想如果将来有人追究他放掉俘虏的责任,就抵赖说是他们自己逃跑的。
今井甚至有点羡慕那些战俘,他曾经在日记中这样写道:“在巴丹战役中投降的数万名美菲军俘虏就在我们的前后,朝着北方行走在同一条道路上,他们只穿着一身衣服,挎着饭盒、水壶等必需品。而我们背负着行囊,肩抗步枪,全身装备将近20公斤。看到他们的轻装和自由的行动,不能不说其实心里挺羡慕的。”
一支新到的守备部队司令官生田寅雄少将也接到了处决俘虏的命令,是由邻近一个师团的参谋军官口头传达给他的,强调是大本营的命令。与今井一样,生田和参谋长神保信彦中佐都不相信这道命令来自东京。那位师团参谋说,他们已经开始杀掉俘虏了,劝生田还是执行命令为好。生田和今井一样讨要处决俘虏的书面命令,那名参谋自然无法出具。
为了防止俘虏们寻隙逃跑,夜间睡觉时,他们被日军看守勒令挤在一起,连翻身都异常困难。尽管耳边蚊虫嗡声不绝,但疲惫不堪的马克·沃尔弗尔德上尉还是睡着了。睡梦中他突然被身后士兵的一阵蹬腿给踢醒了,上尉嘟囔着叫他别动,但是臭味越来越浓。他睁眼一看,原来自己的脸正贴着一堆肮脏的破布上边。他跳了起来,借着明亮的月光察看,原来破布是那人的裤子,上面沾满了血和粪便。“该死的混蛋!”他骂了起来,“起来!”那人一动不动,沃尔弗尔德把他拖到了过道上,原来那竟是一具尸体。
几个日军士兵开始上来用拳头猛击上尉,沃尔弗尔德倒在地上。他几次爬起来,很快再被打翻,跌跌撞撞地倒在其他俘虏身上。沃尔弗尔德举起双手示意投降,并指了指那个已死的美国兵。他打着手势,要求允许他把那个美国兵拖出去,就连这具骨瘦如柴的尸体他也拖不动。没有人来帮忙,最后他连拖带拉总算把尸体给弄了出去。
上尉获准到附近的小河里洗掉身上的脏物。在爬回自己的位置后,他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身旁的人。他为自己骂了那位死去的同伴感到内疚。他让大家躺着尽量别出声,免得日本人再来找麻烦。
河根少将原来打算让俘虏们用一天的时间走到巴兰加,但有些俘虏走了三天还没到达目的地。每走一公里,日军卫兵的怒气就增加一分,行为也就愈发残暴。骄阳似火,城镇之间的距离又长,沿途没有树荫可以遮挡烈日。俘虏们汗流浃背,尘土厚厚地粘在身上脸上,连胡子都变成了灰白色。一名日军战地记者如此描述他见到的美军战俘——“一群来自傲慢民族、却不得不接受大日本帝国军人蔑视的人。当我看到他们时,能感到他们只是一群混血杂种的后代,其尊严早已一无所有,而日本军人看起来那么英俊潇洒,我为自己身为日本人而骄傲自豪。”
到4月12日早晨,巴兰加已经到处都是彷徨的俘虏和厉声吆喝的日本看守。俘虏不断从两个方向流向巴兰加,一股是从马里韦莱斯来的,一股来自西面琼斯少将第一军的部队。俘虏人数远远超出原先的估计。本来打算给他们开第一顿饭,但人太多了,食物无法平均分配。很少人分到了米饭、盐和水,更多的人连一粒米也没分到。
河根原定用卡车将俘虏从巴兰加运往圣费尔南多,但现在汽车明显不够,大多数人必须步行。超过两位数的美国将军必须破灭荒地步行走向战俘营。
琼斯少将也不例外,他带着一队俘虏走到巴兰加北面13公里的奥拉尼已是后半夜了。他们被驱赶进一片四周围上了铁丝网的稻田。几百名染上痢疾的战俘随地便溺,臭气熏天,满地都是爬着蛆虫的大粪。看来最多只能容 纳500人的地方,日本人硬逼着2000多人挤在那里。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一群群蚊虫缠着人不放。日本人让战俘在中间挖出一个大坑作为临时厕所,上千人轮流大小便使得粪坑很快就溢满了。几个体弱的战俘在解手时不幸掉入粪坑。第二天黎明,同伴们在坑里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早上的饭食是米粥,俘虏们把它们吃得干干净净,连一粒米都未剩下。下一站到卢巴奥有26公里路程。放在平时根本不算什么,但烈日下的路程好象增加了一倍还多。待遇的好坏要看运气,这一批押送兵可能允许俘虏隔一段时间在树荫下休息片刻,从路旁的井里喝点水,那一拔押送兵则可能把百姓送在路边的水罐一脚踢翻,罚俘虏在烈日下站立一小时。饥饿难耐的俘虏们不时能够看见,路旁堆放着一些牌子熟悉的美国食品,但那不属于他们,只会让他们的饥饿感更加强烈。
比饥饿更难忍耐的是口渴。巴丹半岛有很多泉水和自流井,但日本人故意不让他们去喝。一次经过一个水塘,两头水牛正在里边打滚,水面上泛着绿色的泡沫,成群的苍蝇在上面飞舞,扑面而来的恶臭让人作呕。一个胆大的菲律宾士兵跑到日军士兵面前,用手语请示是否可以到那里喝一点水。日本兵哈哈大笑,挥手表示同意。立即有几十个人疯狂地冲到水塘边,也不管水牛还在里面洗澡。有些人拨开绿色的泡沫,把水泼到自己身上,并喝下这种寄生着多种病菌的污水。
几分钟之后,一个日本军官跑过来大喊大叫。没人能听懂他说的话,他也没有打任何手势,但大家还是知趣地赶紧返回了队伍。令人震惊的事情很快发生了。这个满脸堆笑的日本军官在战俘队列周边转来转去,随后命令日本兵检查所有俘虏的制服,那些身上有水迹的人都被拉出来,在路边站成一排,之后他下令日本兵向他们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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