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梅:往流旧事 | 就读这篇
往流旧事
吕梅
我会在花开的时节,浓烈的念想着往流。
那段过往的时光,已经远离我近四十年了。我忆起往流时候,恍若我还在童年。
往流航运站,应该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院子。院子偏西的中央,是一个大的花池。各种的花次第绽放,是烙在我心底的印记。父亲的住室,门正对着花池。饭点时候,空气中总是洋溢着酒精炉的味道,以至于后来的日子,无论我在哪里,只有闻到这种味道,我总要把自己浸在对往流的回忆中。那是一段快乐的无以复加的日子。
我和奶奶去的时候,父亲便住到了隔壁的房间,应该是他同事的房间。父亲是个儒雅的人,房间里挂着四条屏的花鸟画,不是用宣纸画的。多年后我又知道,那不仅不是用宣纸画的,也不是用国画颜料画的。我总喜欢站在小凳子上,用手舔了吐沫,然后去抹画上的颜色。会抹到手上的,我再用手涂抹到其他地方。父亲喜爱那些画,却并不怪我。
奶奶会怪我的,说我搞破坏。我不怕奶奶,但会怕她叨唠。我会一个人在院子门口玩沙子。航运站的门口就是河,不缺沙子。有次玩沙子的时候,着了迷,连厕所都懒得去,等到憋的不行的时候,匆忙跑去,又解不开裤带,便尿到了棉裤里。怕奶奶训,我便想了个主意,我坐到沙堆旁边的水坑里,然后湿透我的棉裤。回去的时候告诉奶奶,我不小心掉到水里了,奶奶边给我换棉裤边骂我,你个死丫头,尿裤子了还骗奶奶,你当奶奶闻不带尿味啊!原来大人是那么聪明的,我骗不住他们。
自己玩的时间是不少的,但我也有小伙伴。我很多时间也和他们一起玩。院内有个孩子头很大,我们都叫他大头。我现在已经想不起他的名字了。他们兄弟俩都是我的好朋友。大头的是弟弟。我们会捉弄大头,大人也会。我们常唱到,大头大头,睡到饭熟,听到碗响,爬起来就抢,一抢抢到尿窑罐。尿窑罐就是尿壶的意思吧。大头也不生气,反倒很快乐的和我们一起玩。
大头他们要上学,我却还不到入学的年龄。他们上学后,我就一个人在院内院外玩。除了玩沙,我还喜欢看院子里的花,看蝴蝶飞来飞去。长大后听梁祝,我总是嗅到花开的味道,想象着院内纷飞的蝴蝶。我也会到院外玩。院外住的有船民,他们会在自己家门口的缸里养乌龟。看乌龟爬来爬去,也是我喜欢做的事。船民很友善,会要送我乌龟。我会拒绝,我是不敢养乌龟的,怕它咬我。
叔叔船来的时候也是我开心的时候。他会带来很多我不曾见到过的东西,而且他家有两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孩子。平时我是不敢上船的,但叔叔家的船我敢上。我那时总想弄明白,在船上怎么生活,床怎么放,厨房在哪里。上船后才会发现,船里面的空间还是够大的。叔叔不是我亲叔叔,是父亲工作时候认识的,因为同姓,他们认识后来往起来,隔的如同亲兄弟。我那时很盼望叔叔的船能来,就算曾经误以为叔叔船来了,我奔跑着下河堤,不小心摔倒,头磕到石棱上,把鬓角那里磕的满是血。
那次是我很无聊的时候,坐在河堤上,恍然以为来的是叔叔的船。我飞奔跑下台阶,然后摔倒磕到石棱角上。有认识我的赶紧去叫了父亲,然后把我送到医疗室里。那医疗室是属于航运站的还是镇上的,我也不记得了。医疗室的阿姨年轻又漂亮,她心疼的包扎我的伤口。后来的一阵子,我就大部分时间呆在医疗室,和我的大朋友玩。阿姨会编织,打毛衣。她教会了我简单的编织,我学会了拿毛衣针子,并且学会了上下针,学会了打裤带(用毛线毛衣针子编织的长带子,可以用来系裤子)。我后来会打手套,毛衣,都得益于那时阿姨的启蒙。
镇上会有风挑子(也就是担着担子的货郎),拨浪鼓子摇摇我就知道风挑子来了。我喜欢看风挑子的货担子,很多的小玩意和零食。有次我刚换了头上的绷带,听到拨浪鼓的声音立即跑了出去。风挑子老先生直问我头疼不疼,说着好可怜哦,然后非要送我一大把糖豆。那时候的人总是那么的善良。
我是在秋天和奶奶一起离开往流的。菊花开的正旺,淡淡的香让我着迷。父亲的同事摘了菊花,插在我的羊角辫上,还送了几朵让我拿着。我就在那个秋天离开了往流。我以为我还会再来,看院子里的花开蝶舞,逗乌龟爬行,唱大头大头睡到饭熟,到船上捉迷藏,在诊所阿姨怀里撒娇…
我离开往流后不久,父亲工作有了调动,我便再也不曾回去过。往流就这样,留刻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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