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琳：我们都将像这样告别 | 青山文艺
青山文艺
“武昌在前头，逡巡不肯去；为爱青山矶，且对青山住。”这是明代文坛领袖、“后七子”之首王世贞对青山的印象。沧海桑田，斗转星移，青山依旧在，成为了武汉市的青山区。青山有文脉，展示青山文艺作品，关注青山艺术家，“青山文艺”应运而生。
作 者 简 介
程琳 男，1974年出生，武钢文学协会理事，湖北省作协会员，鲁院第31届高研班（诗歌班）学员。
清明组诗
一、上坟
往年上坟都是父亲带着我们
他在坟前摆好祭品
自己首先跪下来
亲切地喊着坟里的亲人
告诉他们谁谁谁来了
请祖先保佑
后人平安
这个平日十分
讷于言的人
此时口齿清晰
话语流利
家乡方言隐约带着几十年
外地生活的影响
听来别有一番韵味
今年父亲带不了我们了
我带着媳妇儿儿子外甥
像父亲往年那样
把祭品摆好
焚香
烧钱
心想说点什么吧
却一句话
也说不出口
二、七座坟
爷爷 奶奶 母亲
我成了婚有了孩子后
带媳妇儿孩子回家
父亲只带我们
去上这三座坟
其它的坟
曾祖父 曾祖母 叔祖父
还有开派的总祖宗
他一律说:
“那是我的坟”
那些坟孩时我都上过
最早是爷爷带我上的
后来是妈妈带着我
我以为父亲是怕累着
儿媳和孙子
才不带我们上“他的坟”
就叫她们先回去
可往年父亲总坚持要我
同她们一起先回去
儿子说爷爷
以后我也这样给您磕头
父亲乐呵呵地说好 好！
回去吧回去吧！
说着就转过山坳
到那几座坟去了
在父亲往年转过山坳
的岔路上
我对媳妇儿和儿子说
回去吧回去吧
咱家拢共有
七座坟哩
三、印钱
姐姐说前几天
父亲突然开口道
清明节就要到了
我要起早印钱！
往年他都是这样
清明前几晚
必定先要沐浴 焚香
才躺到床上
子时一过就起床开印
他印的钱枚枚分明
每一枚印上去
都像盖章一样
十分审慎
一听到鸡鸣
就放下钱版
第二天第三天照样如此
他一般要印三天
才够七座坟前去烧
可今年
他不光铺不了黄纸
拿不动钱版
就算他做到了
哪怕印七十七天
也不够三座坟烧
四、告别
二爷爷过了八十大寿
对家事就不闻不问
叔叔婶婶们试探着照往常
凡事请示 汇报
他总是笑而不答
大家渐渐习惯了
自己做主
这年清明头一个月
他突然说自己有一位叔父
很早很早就不在人世
见过的人只剩他了
没有后人
无人祭奠
要到坟前做个记号
清明节那天
无主荒坟上堆起了封土
立起了墓碑
中午办了酒席
族里家家都派人到场
热闹的气氛
久久不散
没过多久
二爷爷就在午休时
永远地睡着了
叔叔婶婶们说
其实心里都有数
老人突然要了结什么
闻所未闻的心愿
那就是要
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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