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内心丰盈,才是最高级的热闹
作者:梨落
来源:十点读书(ID:duhaoshu)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这首小诗《从前慢》,出自中国当代文学大师、画家木心先生之手,朴实无华的俳句里氤氲着怀旧的气息,细腻婉约的笔触里诉说着过去的眷恋。
但是,我们今天不谈木心先生的诗词,也不谈他的绘画,只说他的人生。
这个学贯中西,飘零半生的江南公子,把自己的一生活成了一首芳华超然的诗。
他的一生,始终是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走在路上,却如同绚烂的烟火,风风火火的活过。
不要锦衣玉食,只要有书有画
木心本名孙璞,1927年出生在江南乌镇,孙家世代经商,是当地的名门望族。
木心小时候,家中摆放的都是宋朝的瓷器和明代的官窑,吃饭穿衣都有佣人照顾,木心从小便娇生惯养。
放到现在,木心就是出生在罗马的富二代。
那时的他,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就连未来的路,都由家人铺好了,当医生,做法官,亦或经商,然后安安分分地娶妻,生子。
但偏偏彼时的木心不若其他富家子弟,他不喜商业,不爱钱财,唯独向往艺术的一叶扁舟。
他酷爱读书,大作家茅盾,是他家的远亲。
茅盾在乌镇有一间书屋,藏书万册,木心便一头扎进书屋里,与孔孟对话,与福楼拜、尼采交流,自成一个文学的天地。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木心,还自嘲得了“文学胃炎症”。
更让人吃惊的是,长到十多岁都不懂上街买东西的木心,居然会动手装订破损的书籍,把看过的书整理得齐整干净。
也正是从这些书籍中,木心看到了比锦衣玉食更有魅力的艺术世界。
19岁那年冬天,木心借口养病,一个人独居在莫干山中,不分昼夜地读书创作。
是夜,万籁寂静,山风刺骨,木心不管不顾,沉浸在文学的世界里,只觉内心丰盈,思想火热。
山民很是不理解:“这傻小子,不在家好好当大少爷,非要大老远跑到这荒山野岭受苦。”
直到第二年春天,漫山野花开时,木心才带着几册厚厚的书稿下山了。
下山后,木心把心思放在了绘画上,考上了上海美专,后又转到杭州国立艺专学习。
先是师从刘海粟先生,后来又在林风眠门下学画,毕业后,木心做了一名美术老师,可以说与父辈的期望背道而驰。
在物欲浮华的尘世中,20岁的木心,不要锦衣玉食的生活,只要有书有画的日子,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清冷的局外人。
年少时,抛却的物欲,从来不是失去,正相反,是命运的另一种馈赠。
从此,木心的人生走上了一条不同于寻常人的道路。
不求一生顺遂,但求不落俗套
放着少爷不做的木心,给人当起了美术老师,好在生活安稳,工资也够养活自己,家人总算放心了些许。
不过没多久,天生喜爱冷清的木心,再一次提起画笔隐居在了莫干山上,一住就是6年。
正如他说:
现在生活虽好,但这是常人的生活,温暖、安定、丰富,于我的艺术有害,我不要,我要凄清、孤独、单调的生活。艺术是要有所牺牲的。如果你以艺术决定一生,就不能像普通人那样生活了。
被艺术填满的木心,只想脱离俗套的尘世,在艺术的世界里徜徉。
只不过,恰不逢时,时局变换中,孙家也逐渐没落,日子一天天衰败下去,迫于生计,木心选择了下山谋生。
可惜的是,命运的急转直下中,木心的人生经历了三次牢狱之灾。
1956年7月的一天,木心被学生诬陷偷渡未遂,一夕之间,日子骤然跌到谷底。
更为惨痛的是,木心的母亲此时也因病去世了,木心感觉天都快要塌了,常常哭得醒不过来。
人的成长往往是在一瞬间,正如木心所说:“所谓无底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
木心熬过来了,半年后,没有证据的警察只好把木心放了。
然而,平静的日子总是太过短暂。
木心被囚禁了18个月,手指也生生被折断三根。
阴干潮湿的监牢里,每天都有人撑不下去,木心却在内心呐喊:“你要我毁灭,我不!”
在狱中,他用写坦白书的纸笔,写出了65万字的《狱中笔记》,还手绘了钢琴的黑白键。
满目苍夷的岁月里,他用无声的黑白键弹奏莫扎特,他用有温度的文字记录内心的想法。
但命运有时候总爱捉弄同一个人。
木心50岁的时候,再次被关进了监狱,一关就是两年。
屡次遭劫,所有人都觉得这次木心可能熬不过去了,但木心不仅让自己活下来了,而且还活得体面潇洒。
出狱的那天,木心一如从前,穿着一件大衣,戴着一顶礼帽,皮鞋擦得干净,仿佛苦难的秋风从未吹拂过他。
虽身若浮萍,木心依然恪守艺术的尊严,不可把人生荒废在俗套的生活里。
只为尘埃落定时,依然对得起心中的艺术。
别人眼里的冷冷清清
自己心中的风风火火
木心曾经写到:“从中国出发,向世界流亡,千山万水,天涯海角,一直流亡到祖国,故乡。”
诗里向往的流亡,兜兜转转,终还是达成了。
1982年,56岁的木心只身一人来到了美国纽约。
暮年之时,孤身一人漂泊他国,他似乎活得更加冷清了,但是,并没有不快乐。
在木心眼里,他只是散步到了纽约,依然过得优雅自在。
生活上,他所穿的衣帽、皮鞋都是自己设计制作的,就连鸡蛋也能被他做出十二种花样,浪漫有趣。
艺术里,他依然听莫扎特,依然画画、写作,还与一众留学生畅谈古今中外的艺术历史,肆意洒脱。
五十多岁的他,腰板笔直地走在他国的街道上,风吹起他的衣角,仿佛还是当年乌镇的翩翩公子。
有人说:“回得去的地方叫家乡,回不去的才叫故乡。”
木心晚年,在走过最遥远的路后,最终选择定居在家乡乌镇。
从乌镇出发,又归于最初的起点,只是物是人非,曾经的祖宅已破败不堪。
木心无言,默默地在祖宅的废墟上建了一所小院子,取名“晚晴小筑”,作为自己的小天地。
最后的时光里,木心一直居住在这里,他谢绝了所有的文学活动和慰问采访,不喜欢惊扰他人,也不喜欢被别人打扰。
如同在莫干山的日子一般,只是一个人读书作画足矣。
习惯了喧嚣日子的我们,回望木心的生活,也许觉得冷冷清清,孤苦寂寞。
但真正的热闹和浪漫,其实在于自己的心,心中有诗有画,才是真正的丰盈。
清醒通透的木心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宁可错过俗世的喧闹,也不可委屈自己心中的烟火。
2011年的冬天,木心被送到重症病房,迷糊之中,木心喊道:“叫他们不要抓我!”然后,安然长逝。
如果说苦难是一所学校,也只是教会了木心坦然地面对人生,并没有教会木心忘却苦难,他只是把伤痕隐藏到了内心最深处,不曾拿出来倾诉,只等时光消散。
正如木心在《艾华利好兄弟》里写到:“时间不是药,药在时间里。”
2015年11月,距离木心先生去世四年后,木心美术馆竣工。
“风啊,水啊,一顶桥”,木心美术馆简约冷清,却高贵隽永,如同木心的一生。
木心的一生,历经磨难,但他始终听从自己的内心,从容地从人世间划过,想必是没有遗憾的。
其实,人生最大的难题不是活成别人眼中的热热闹闹,而是在自己的世界过得风风火火。
愿我们从木心的诗,木心的画,木心的故事中寻回自己内心的声音,谱写出属于自己的绚烂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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