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 | 王晶：一株花的枯萎
王晶 知道吗，那盆长寿花凋零的好惨！ 母亲说这话时，我正给她揉肩。那花一直开过了麦收时节，却在某天清晨全部凋谢。仿佛只一夜，花就枯了。轻碰枝干，叶子簌簌落下，昔时一树繁花，如今落得这般光秃秃狼藉。 我曾想，它们是否会像张爱玲笔下那些山茶花一样，骨碌骨碌的滚下来？那种自杀式的壮烈，让我想起砍下的头颅。哦，它们不会，它的花是那样的娇小，甚至微不足道。它静静悄悄的绽放，也悄无声息的凋零芬芳。 只是，对于它的凋零，母亲深感突然，一时间竟为之惋惜不已。这盆花是表姐给的。她知道我喜欢花。 上次表姐来探望母亲，带来这盆长寿花。那花被安插在一个稍小的花盆中，略显压抑。但那小花一簇簇的，倒也红得娇艳，开得热烈。嫩绿肥厚的小叶片，似一个个新郎官，托举着这些个小娇娘。 我瞬间就喜欢上了这种花。不仅因为她的乖巧，更为她有个好名字，长寿花。哈，多么富有寓意的名字。 我只顾看花，竟没察觉表姐气色已大不如从前。她不再像之前那样与我交谈，只管垂着头，斜靠在沙发上，将那枯黄的发，缠于指尖。 那一刻，我竟悲从中来。 表姐虽长我几岁，但自小我就与她走得较近。尤其是到了寒暑假，我更是住在她家，与她同吃同睡，穿她的高跟鞋，戴她的项链，涂抹她的口红……她去哪，我更是寸步不离的跟到哪。我就像她的小尾巴，一直跟到她找下婆家。 表姐的第一任丈夫，是的，我没说错，也就是我的第一任大姐夫，憨厚老实，长相虽并未多出众，但待表姐还算可以。当然，这些都是我听来的，那时我还在读中学，虽没有参加表姐的婚礼，但我确是多了一个姐夫。 那一刻，看着表姐一脸娇羞，我甚至羡慕那份甜蜜，却丝毫未察觉那背后隐藏了忧伤。直到多年后，那份喜悦也同样甜蜜的映在我稍显忧郁的脸上。 表姐性情耿直，不会耍心计，不爱化妆，但却有些好吃懒做，姐夫倒无所谓，日子过得还算平和。可婆婆看不惯，不是嫌她不做饭，就是买的衣服太贵，反正看她这也不好，那也不对。如果就这些，也便罢了。表姐可以忍着。可偏偏表姐婚后三年，硬是没有生下一男半女。 在农村以及一些偏远地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思想，牢牢禁锢着人们。 纵使表姐和姐夫商量，领养一个，却也抵不过婆婆从中作梗，百般挑唆。最终表姐和姐夫劳燕分飞，各自相看泪眼，在不舍中结束了四年的婚姻。 那段时间，我没有同她见过面。我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去安慰。只听姨妈说，她养了一些花草在院中，表现出了少有的平静。是啊，看着花儿，人的心情总不会太差。 播下一颗种子在土里，就埋下一个希望。花是可以养人的，我固执的认为。那些花，虽谈不上多名贵，却也能开得一片热闹。 再次提及表姐时，是在一年以后。她有了一个小花房，脸上也挂着笑。如同她的那些花儿，沐浴在春风里，那般惬意。 爱的火焰，再次被点燃。表姐，再次谈了恋爱，同一名军人。不久之后，表姐毫无悬念的再次步入婚姻的殿堂。只不过，两地分居，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婚后一个多月，我的第二任姐夫就撇下新婚妻子，回了部队。表姐既不能随军，索性搬回娘家，重新打理她的花房。 我自然就有更多时间去看她，看她的那些花儿，开在晨光里，开在夕阳下。顺便也与她一同追忆过去那些点滴，轻叹时光流逝。 她说，女人就如同这些花儿，过了花期，便无颜色。三十五岁，对一个女人而言，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它让你感到生活的疼痛。末了，她说她很羡慕那些怀孕的女人。 我沉默了。我自然晓得她话里的意思。真想，某天某刻，她忽然就小心翼翼地趴在了我耳边说，我有了！ 半年后，果真就传来她怀孕的消息！当时已有三个多月。 消息很快钻进每个人的耳朵。我们在欢喜过后，又都激动不已的静待她生产的日子。 但仅过了二十多天，当我按捺不住欢喜，再次打电话给她时，却惊闻:她小产了！ 怎么会这样！电话那边，她已是泣不成声，这边，我亦如鲠在喉。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让她措手不及。 那一场冬天的雪，来得特别急。天地间，唯有一片苍茫。在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萧瑟里，表姐病了。姐夫送表姐回了娘家，那次，也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表姐脸色极其难看，蜡黄中透着一丝惨白，人也无精打采。与之前的面若桃花，形成强烈反差。她亦没有心思再去打理那些花儿，任它们在时光里渐渐枯萎。只移了几盆她最喜爱的到卧室。其中就有后来她送我的那盆，长寿花。 只可惜，那些花瓣儿已全部凋零，徒留一缕花魂，还萦绕于昔日的枝桠。 表姐终是把自己搁浅在了时光的浅滩。 王晶，山西洪洞人。散文小说诗歌散见于作家导刊，原乡书院，作家新干线，东方散文，长江诗歌，中国诗歌报，齐鲁文学，现代诗歌等微平台。 快捷阅读，点击标题即可 本月《就读这篇》《品读》回顾 名家专辑快捷阅读，回复作家名字即可 毕飞宇|陈忠实|池莉|曹文轩|迟子建|格非|韩少功|贾平凹|老舍|李佩甫|刘庆邦|沈从文|苏童|三毛|铁凝|莫言|汪曾祺|王朔|王小波|王安忆|余华|严歌苓|阎连科|史铁生|张爱玲|张承志| 博尔赫斯|村上春树|川端康成|马尔克斯|卡佛|福克纳|卡夫卡︱卡尔维诺 国外名家作品合集，回复“合集”，便可快捷阅读 原鄉書院回顾，点击可直接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