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保双 | 易家门前半棵树
易家门前半棵树
文|贺保双
市交通路易家快捷酒店门前，伫立着半棵树——半棵法国梧桐树。
说它半棵树，是因为它的树干没有木质部分 。支撑它直立的，纯粹是树皮，而且树皮也不是完全的，下边只有一半是连着地面的。
树皮对着街的一面，从上到下完全是开放的。空荡荡的腔子里，有两截钢筋，可能是当年好事者，为连接树皮的两边，而横戳进去的。随着树腔变粗的原因吧？钢筋的一端已经脱离了树皮，生硬地支叉在腔子里。
树皮背面下边也是分开的，所以从临街的这一面，透过树身，能看到对面店面里的一切。
说它半棵树，指的是现在这样状况。当初为何受伤不得而知，但可以想见 ，当时的创伤简直是毁灭性的，它那时只能算是立在地上的一缕树皮，一缕下边是分开着的树皮。
从前年发现它开始，尽管几乎每天晨练都从它跟前走过，不知不觉间，树皮两面的口子都在边窄，看来要不了两年就要完全合拢。
虽没有旁边的树粗壮，但树皮顶端三支挺拔的主枝上，侧枝叶子都比旁边树上繁盛许多，长成参天大树只是时间问题!
今早仔细大量，感叹时间治愈创伤的巨大能量之余 ，不得不为这缕树皮的硬撑精神感慨！
小时候常听大人们说“人要脸，树要皮”，教育孩子们说做人应该有廉耻之心。
传说王阳明作庐陵县令时，抓到一个罪恶滔天的大盗。这个大盗冥顽不化，怎么审讯都只是顽劣对抗。王阳明决定亲自审问，大堂上大盗扬言：“要杀要剐痛快点儿，不要再废话了！”王阳明说：“那好吧，我今天就不审了。不过今天天气太热，你还是把外套脱了，我们坐下来聊聊!”“脱就脱！”大盗痛快答应。
聊了一会儿王阳明说“哎呀今儿真是太热，不如你把内衣也脱了吧！”做强盗光膀子是常有的事，那有什么，大盗把内衣也脱了。又聊了一会儿，王阳明说：“今天确实太热，你已经都光着膀子了，干脆把内裤也脱了，岂不更爽快些！”“不方便！不方便！”大盗这次说什么也不干了。
“哈哈哈，你连死都不怕，还在乎一条内裤吗？说明你还有廉耻之心，你并不是一无是处啊!”王阳明终于说服大盗，收编了他山上的千百人马。
即使强盗，只要还有廉耻之心，就跟这树哪怕受伤再深，只要还有皮连着根一样，都还可以成为有用之才。
但不知从何时起，“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句俚语，似乎成了许多人心目中的真理，大大压倒了同样是俚语，但意思相左的“人要脸，树要皮”的影响力。
前些年政府为照顾曾经的农村民办教师，根据教学年限多少，每年给予一定补助。可能政府有意把关不是特别严格，只要有关人员作证即可。有人少教多报，有人不在规定时间内也都被批准。几个（其中还有俩算是村里“有身份”的）人到我家说，你们两个都教过学，我们可以给你们出证言，国家给的钱，不要白不要！我们确实教过，尤其妻子年代更多，但我们都不在文件规定的年限内，总觉得不好意思，最终被我们“谢谢美意”给婉拒了。“死要面子活受罪”是他们临走时留下的最不难听的话。
可惜我这起儿朋友当中，那位没有任何背景，靠自己苦读刚刚混上副处的朋友，前年在纪委的一次谈话后，提前退休了。
也许正如梁实秋所说：“如果脸皮欠厚心地欠薄。再加上祖上是'忠厚传家诗书继世’的话，他这一生就休想能离开穷的掌握……”已在外地混成不小的老板，当初要为我作证被拒的另一朋友，春节回来，见我仍然日为衣食所累的窘迫生活，恨铁不成钢地把“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个标签，在一朋友聚会的饭局上，郑重地给我贴上了。
我无言，如果我说我们心里这份清澈坦荡，这种轻松平和你不懂，肯定要被他骂作葡萄酸心理。
就在他过罢春节返回公司不久，听说被当地公安扫黑除恶运动收监了。
前些天《半月谈》载东北某乡，为争当贫困户，全乡呈现分户潮。网上又闻海南某兄弟俩为不想退出贫困户闹事被刑拘。这使我想起了我们村的两户人家。
刘老汉儿子三十岁意外身亡，儿媳不堪重压精神失常，后下落不明。撇下六十多岁老汉夫妇，和分别六岁、四岁两个孙子，上世纪九十年代啊，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村干部很多次去他家，要求把他家当做贫困户照顾，都被老两口拒绝了。理由是吃照顾饭孩子们没有脸面，没脸面就容易没骨气，人没骨气就没有奔头了。所以无论怎样艰难，老两口坚持自己养活孙子。
为分担爷奶负担，大孙子十六岁初中毕业去了南方，一边打工供弟弟上学，一边自学。如今大孙子成了年薪百万的公司高管，小孙子重点大学毕业后在国家某航空企业工作。
而另一户韩姓人家，主人年纪轻轻好吃懒做，贫困户、低保户、危房改造补助等等，凡是政策能照顾的他家都享受了。每每领到钱下了牌桌坐酒场，就连上级扶贫给他的羊，都被他偷偷卖了供喝酒打牌之用。直到花光散尽，再去支书家、村长家、村委会、乡政府，不给弄俩花花就不走，政策不能照顾的他也能赖得许多，到手后继续酒场牌桌。女人眼见着日子过不下去，带着女儿远走他乡。该韩家主人继续享受着他的不用要脸的生活，直到去年春节前被人发现醉死在家中，村里花钱把他埋葬。
站在这半棵树前，我在想，当初指望这屡树皮，它是受尽怎样的艰苦卓绝的磨难，正所谓“死要面子活受罪”，才长成今天的模样，并且不远的将来就要成参天大树了。假若当初伤的不是树干的木质，而是把树皮揭掉，或许一时半会儿还是枝繁叶茂，但不久，它肯定就死掉了！
其实人生也是如此，死要面子活受罪，但有可能活出精彩！相反，不要面子即是活，也至多活得个心里焦躁的虚浮繁华，甚至可以说不要廉耻活不成！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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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贺保双 ， 60后 ，河南邓州人， 农民 ，兼营小餐馆 ，喜欢思考，偶有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