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 | 梨花起的时候,我回来
梨花起的时候,我回来
文|叶知秋
我和梨花相互离开很多年。
多到想起梨花时,脑子里只剩一片模糊的素白,还有梨花这两个字。
以前,我是摸过梨树的粗树皮的,崩裂的像一张张嘴,有着厚厚的嘴唇,树愈老,唇形愈大,又似一个苍老的老人的皱纹,不敢多读,里面尽是风雨。
昨天,有人说不喜欢梨花,我心里暗自不悦。我是和梨花交换过灵魂的,或者说,我们在风里拜过花神的,后来,相互守候了十几年,直到有一天它倒在一个春天的午后,枝枝枒枒铺了快百十平方,如一个垂垂喘息的老人,那刻,我的心是真碎了。
傻呀!那是一棵几百年的老梨树了,祖上传下来的。强盗说梨树挡了他们的道了,风大概都笑了,梨树几百年后挡了一个不文不武的如蝼蚁般的人的道。
梨树去了,一个灵魂消失在苍茫的时光里。那树贞静的梨花,那个大如华盖的树冠,那个无声仰望的人,一切都去了,都湮灭在时光中。
我是没资格仰望梨花了。
多少次梦醒后,我站在一树梨花下,垂泣,接受审判。没能力保护的过,总在梦里啃噬我的灵魂,彼此给过的快乐,亦在啃噬着灵魂。
家里屋后半里地处村边的祖坟里,间隙种着桃树、李子树、杏树。稍远点的水沟边,却有一棵上百年的老梨树,虽年代久远却枝繁叶茂,树冠遮了几十平方左右。渐渐的,桃树、杏树、李子树生病枯萎,最后干枯而死,只留得老梨树年年一树繁花似锦,生机勃勃。
自小在梨树根下玩耍,风起时,纷纷扬扬的梨花落在发上,眉毛上,兴许鼻尖上。嗅时,满怀的清香,夹杂着甜味,直撞心间。再大些时候,爬上它的树干,躺在它的怀抱里小憩,微风掀动树叶沙沙作响,阳光从叶片的间隙里泻下缕缕春光。待到春光深时,梨花落了,青色的小梨子挂满了枝头,犹如青涩的梦,一梦十多年!
梦里太美:一树梨花静静地立在天地之间,微风徐徐,繁花似雪样的落下,落下。花瓣擦着脸颊、蹭着眉眼,也跃过心田,地面上也早是一片雪白,那个仰望梨花小人儿也一片雪白。
一树梨花啊!
后来,再没有站在一树梨花下,也再没有遇到那样大的树,相去的岁月里,它或者已化为空气,云海,或者去下世轮回了吧!
只有一次,去赏一家老宅,旧时的庭院,青砖砌墙、青瓦覆顶,飞檐高高仰起,直入云中的样子。当院一棵梨树遮了大半个院子,素色的梨花倚在廊檐上,伏在青瓦上,枝枝桠桠长满了一院子。青砖铺就的地面上,梨花恰好落了一地,台阶上,长有苔藓的地面上,废旧的家具上,阳光恰又不疾不徐地照进来,一院子的古朴和隽永。看得一众行人不停的惊叹和唏嘘,也唯有这梨花配足了这老院子,换了桃花或杏花,像什么样子?难有梨花这般的贞静。
随后,回去的路上,脑中冒出“光阴的故事”这几个字。
都道人心不古,兴许都是真的。人宁愿跑去做了钱的奴隶,种了速长的白杨树,也不用心对待一棵梨树,养一棵上百年的梨树。子孙终究无福,非深山而见不到一棵上百年的树,梨树、枣树、核桃树等都如此宿命。
后来,父亲种了一棵梨树苗,长得慢,我便许下:梨花起的时候通知我,我回来看看。如今,梭梭地又五年过去了。
一个春日的午后,也就前天下午吧!父亲打来电话:梨花今年不错,回来看看吧,也补补这些年的亏。
我知道,他也是在梨树根下长大的人,他种梨树,大概也补了他心里的亏和愧吧!
梨花起时,回去看她,此后大概不会再分开了吧!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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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叶知秋,女,80后俗常女子一个,擅写散文,文风清透,含蓄灵动,写有感情有温度的文字,感人亦感己。已发表文章于报刊杂志上百篇,喜欢花草,野游,喜欢自由及随性的生活。生活中是一名认真负责的花艺师。微信:l185757616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