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先贤,是一个民族所应有的品质!

先贤祠,巴黎的Pantheon自然是年幼了许多,但若说到声誉,却是一点都不逊色。它始建于1744年,曾名为圣日内维耶大教堂,当初是法王路易十五感主恩所设。也许是上苍冥冥之中的注定,建成之日教堂恰逢如火如荼的法兰西大革命。而在那个特殊的时期,世俗与宗教的权威皆消失殆尽。于是圣日内维耶大教堂抛弃了上帝,摇身变为“祖国和自由的祭坛”,并更名为“先贤祠”。

之后几年间,革命家米拉波、启蒙思想巨人伏尔泰与卢梭等人的灵柩,相继迁徙于此。这些启蒙与革命的子民,宣告了巴黎Pantheon作为世俗祠堂的开始。最初的感觉,有些许的失落。谈不上宏伟的先贤祠,淡灰色的身躯孤零零的栖身于一个狭小的广场里。在周围稀稀落落的行人、及古老的巴黎大学衬托下,空气中弥漫着一缕静穆的气氛。先贤祠正殿的门廊,是一排巨型的石柱;石柱之上,镌刻着一行铭文:“Aux grands hommes, la Patrie reconnaissante”(伟人们,祖国感念你们)。

先贤祠的正厅与普通的教堂在结构上并无多大分别:不熄的烛火、空旷的大厅、还有那些精美的雕塑、壁画,只是少了一排排的桌椅。巨型的墙画悬于四壁,其内容之于我还是颇为陌生。但有那么几幅,应是圣女贞德的故事。不知是哪位大家的手艺,把这明眸皓齿的少女在牧羊时期的恬静可爱、战争时期的庄严肃穆、临刑时的坚定决然表现得淋漓尽致。颇堪玩味的是那个至今仍在徐徐转动的福科(Foucault)钟摆。

相传约一个半世纪前,正是在这前宗教圣殿、福科证明了地球的自传,若是上厅下的地宫,幽暗且无声息,若有若无的凉风使得我有些不能自抑的紧张。待到发现四周皆是游人、才慢慢归于平静。其实这儿的墓室、棺柩一点也不可怖。介绍里的名人照片、熟悉得仿如昨日的朋友,让人不由自主地亲近。

栖身于先贤祠不是件容易的事,它的条件非常苛刻。许多享誉世界的伟人,如巴尔扎克、莫泊桑、笛卡尔,至今仍不得其门。即便是有幸入室的伟人、通常也很难觅到一个宽敞的位置。所以卢梭与伏尔泰堪称是备极哀荣。这两位思想家葬于最显要的位置,并各自享有一个偌大的墓室。卢梭棺木上镌刻的“自然与真理之人”的谥语,伏尔泰的悼词也很简洁:“诗人、历史学家、哲学家”。

在当时的革命年代,法兰西人对启蒙思想巨匠的尊崇无以复加,因此两人的殊荣并不具有太多的奇怪。但卢梭恰巧与伏尔泰面对面,倒真是历史的一个玩笑:两个生前的对头,死后却不得不长相厮守。置身于这般的场景,想象着左翼、平等、革命与右翼、自由、渐进就这样日复一日的面面相对,仿佛触摸到了法兰西民族最深处矛盾又谐和的灵魂。当然、这般神圣的地方、科学家也理当有一席之地。例如居里夫妇,以及数学家拉格朗日等人:俭朴的墓室、简单的介绍、一如他们平实无华的品质。祠里深处,多是二人一室、四人一室。卢、伏二人不远处便安息着维克多·雨果,十九世纪法兰西最负盛名的文人、一个曾因反抗专制而流落他乡的斗士。种种一切均像极了他的室友、恰巧也是一位作家、且曾为德雷福斯鸣冤而流亡英陆的左拉。不知这是否就是法兰西人眼中雨果、左拉与巴尔扎克、莫泊桑的不同。可以引为佐证的是,先贤祠中还镌刻着很多寂寂无名爱国者的名字,例如一战二战捐躯的烈士。倘佯许久、感触良深。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些长眠于此的伟人,没有华丽的言词、无需传奇的经历、却因推动了历史的进步,赢得了世人的崇敬。而许多当时的权贵富豪、富则富矣、贵则贵矣,最终也不过是一抔黄土、无人听闻。尊重先贤、是一个民族所应有的品质。法兰西人因这些先贤而光荣,而这些先贤又何尝不庆幸生于这片土地。这些传统、中华民族虽是早已有之,例如孔庙、岳庙,但正所谓“与时俱进”。

提起法国,我们很自然想到的是卢浮宫、凯旋门、埃菲尔铁塔等历史建筑的寓意和壮美,想到的是法国人的浪漫和优雅,想到的是法兰西民族对不同文化和信仰的宽广胸襟。但是,如果说起坐落在巴黎拉丁区的先贤祠,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如果要真正认识了解法国,即便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也不可以忽略巴黎的先贤祠。因为,恰恰是这座建筑,向我们展示了法国人的艺术价值观,展示了法兰西民族的精神取向。也就是在这里,我们会发现,法兰西民族生动起来,丰满起来,可爱起来。

  按照法国人的解释,这座建筑是供奉伟人的,建筑的大门采用的是古希腊神庙的样式,肃穆典雅而庄重,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威仪。门楣上镌刻着的“献给伟人们,祖国感谢他们”更加显示出它的尊贵和崇高。

  如果仅仅从这些外观上看,它还没有什么特别之外,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几乎毫无例外地都有这样的建筑,用来供奉自己民族的英雄。但是,当我们走进它的正殿之后,当我们参观了它的内容以后,我们就不得不惊诧法国人的用心和细腻了。这里供奉的伟人有开国元勋,有共和国的缔造者,但更多的是法兰西民族的作家和艺术家们!

  看到有那么多的作家和艺术家被供奉在这里,我们自然会想到法国文学的顶尖人物,以《人间喜剧》笑傲世界文学的巴尔扎克;想到以一部《红与黑》征服世界的斯汤达;还有世界短篇小说之王莫泊桑。但是令人遗憾的是,这里没有他们的位置。也就是说,他们在法国人心目中还不是伟人级别的。

  那么,什么样的作家、艺术家才可以成为法国人心目中的伟人?

  卢梭是最早被供奉在这里的作家。法国人为卢梭选择了非常精美的棺木,棺木的正面有一肩门,门微开着,里面有一只拿着一束花的手伸出来,象征着法国古典主义的巨人卢梭把自由、平等的思想永远带给法兰西。大概只有浪漫的法国人才会想象得出这样的创意。

  

 伏尔泰也很早就被供奉在这里,他同样因其文学作品中具有启蒙意义的思想性而受到法国人的尊敬。

  

以鸿篇巨著《悲惨世界》享誉世界文坛的雨果也被供奉在这里,但是我们看到他棺木前的说明中强调的并不是他的文学巨著,而是他坚决反对拿破仑的政变,坚持自己的政见,即便回国以后也拒绝特赦的政治思想见地。很显然,在法国人的心目中,一个伟人,不能仅仅是有卓越的艺术建树,更重要的他对于国家和民族的思想贡献。尽管巴尔扎克和莫泊桑在小说艺术领域的成就登峰造极,但是因为他们的作品缺乏思想启蒙和精神贡献依然没有资格成为民族的伟人。

  

还有很多我们所熟知的作家、艺术家没有被供奉到这里,但是有很多在艺术上没有多少建树的作家、艺术家却成为这里的主人,没有别的,就是因为他们是思想和精神的巨人。

  这让我很容易就联想起我们国内最近关于鲁迅是否是大师的论争。有一个青年学者以《鲁迅:被误读的大师》否定鲁迅,他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因为“鲁迅是很有可能成为一个文学巨星的,但他竟然在这个时候放弃了小说创作”,故尔“鲁迅在文学上是个半成品的大师”。我们不能不惊讶这位青年学者关于大师的标准。按照他的逻辑,鲁迅如果放弃他把文学当做投枪匕首的功用,当做唤醒麻木民众的号角和武器,而是像林语堂、梁实秋、朱自清、徐志摩那样专心自己的小说文章,就能够成为一个大师了。

  但是,我们可以肯定地说,多一个那样的鲁迅,我们民族不会增加什么光辉,我们文学的殿堂里也不会因而就增加多少分量。相反的是,因为我们有了把文学作为投枪匕首的鲁迅,我们民族精神的大厦里才有了一根顶天立地的擎天巨柱。如果我们也效仿法国人建一个先贤祠的话,最有资格被供奉的是人们一直念念不忘的虽瘦弱但不失铮铮铁骨的鲁迅,而不是那位青年学者心目中的那个鲁迅。

最新迁入先贤祠地宫的,是大仲马。2002年,他的骨骸从老家的坟茔中起出,迁葬第二十四号墓室,与雨果和左拉同处。这时距他去世已经一百三十年了。可许多人还是对他的迁入不满。因为大仲马的文学地位虽然崇高,却属于通俗文学,类似于中国的金庸。可以这么说,大仲马是法国、是全世界的金庸,而金庸则是汉语世界的大仲马。再说大仲马的私生活也不太检点——小仲马被他称之为自己平生最杰出的作品,也只不过是他的三个非婚生子之一。难怪他才入葬两年多,可墓室门外镌刻的名字已经被脏东西抹得黑黢黢的,难以辨认了,这也是整个地宫墓群中唯一被抹黑的名字。雨果和左拉虽然已经入葬多年,而同他镌刻在一起的名字却依然十分清晰。

法国伟人的标准,不仅仅是有卓越的艺术建树,更重要的是他对国家民族的思想贡献。雨果和左拉墓室前的文字介绍,主要讲的也是他们反对专制、争取自由的斗争,而不是他们的文学建树。巴尔扎克在文学上的建树完全可以同雨果媲美,但他未能入葬先贤祠。还有许许多多我们熟悉的名人,包括那些获得诺贝尔奖的法国公民,名字也没有镌刻到这里,而一些在文学艺术上建树不算很大的作家艺术家却又入葬这里,只因为他们是思想和精神的巨人。

先贤祠伟人一览

入祠日期 姓名 备注

1791年 米拉波 1794年移出

1791年 伏尔泰

1792年 尼古拉·若赛夫·博瑞派尔 遗骸遗失

1793年 路易·米歇尔·勒佩莱蒂耶·德·圣法尔诺 移出先贤祠

1793年 奥居斯坦·马瑞·皮科·当皮埃尔侯爵 遗骸遗失

1794年 马拉 移出先贤祠

1794年 卢梭

1806年 Claude-Louis Petiet

1806年 François Denis Tronchet

1807年 Jean-Étienne-Marie Portalis

1807年 Louis-Pierre-Pantaléon Resnier

1807年 Louis-Joseph-Charles-Amable d'Albert, duc de Luynes 移出先贤祠

1807年 Jean-Baptiste-Pierre Bévière

1808年 Francois Barthélemy, comte Béguinot

1808年 Pierre Jean George Cabanis

1808年 Gabriel-Louis, marquis de Caulaincourt

1808年 Jean-Frédéric, comte de Perrégaux

1808年 Antoine-César de Choiseul, duc de Praslin

1808年 Jean-Pierre-Firmin, comte Malher 装有心脏的瓮进入先贤祠

1809年 Jean Baptiste Papin, comte de Saint-Christau

1809年 Joseph-Marie, comte Vien

1809年 Pierre Garnier, comte de Laboissière

1809年 Jean Pierre, comte Sers 装有心脏的瓮进入先贤祠

1809年 Jérôme-Louis-François-Joseph, comte de Durazzo 装有心脏的瓮进入先贤祠

1809年 Justin-Bonaventure, comte Morard de Galles 装有心脏的瓮进入先贤祠

1809年 Emmanuel Crétet, comte de Champnol

1810年 Giovanni Baptista, cardinal Caprara

1810年 路易斯·安东尼·布干维尔

1810年 Jean-Baptiste, comte Treilhard

1810年 让·拉纳·莽泰贝洛

1810年 Charles-Pierre-Claret, comte de Fleurieu de La Tourette

1811年 Louis Antoine de Bougainville

1811年 Charles, cardinal Erskine of Kellie

1811年 Alexandre-Antoine Hureau, baron de Sénarmont 装有心脏的瓮进入先贤祠

1811年 Ippolito Antonio, cardinal Vicenti Mareri

1811年 Nicolas-Marie, comte de Songis des Courbons

1811年 Michel, comte Ordener

1812年 Jean-Marie-François Lepaige, comte Dorsenne

1812年 Jean Guillaume De Winter, comte de Huessen

1813年 Hyacinthe-Hugues-Timoléon de Cossé, comte de Brissac

1813年 Jean-Ignace Jacqueminot, comte de Ham

1813年 约瑟夫·拉格朗日

1813年 Jean, comte Rousseau

1813年 François-Marie-Joseph-Justin, comte de Viry

1814年 Jean-Nicolas, comte Démeunier

1814年 Jean-Louis-Ebenezer, comte Reynier

1814年 Claude-Ambroise Régnier, duc de Massa di Carrara

1815年 安东尼·吉恩·玛丽·泰弗纳德

1815年 Claude-Juste-Alexandre, comte Legrand

1829年 雅克·日梅内·索弗洛

1885年 维克多·雨果

1889年 拉扎尔·尼古拉·玛格丽特 法国大革命百年纪念时移入

1889年 Théophile Malo Corret de La Tour d'Auvergne 法国大革命百年纪念时移入

1889年 让-巴蒂斯特·贝尔纳多特 法国大革命百年纪念时移入

1889年 弗朗索瓦·塞维林 法国大革命百年纪念时移入

1894年 玛利·弗朗索瓦·萨迪·卡诺

1907年 米奇林· 贝特洛

1908年 埃米尔·左拉

1920年 莱昂·甘必大 装有心脏的瓮进入先贤祠

1924年 尚·饶勒斯 被暗杀后十年移入

1933年 保罗·潘勒韦

1948年 保罗·朗之万

1948年 琼佩兰

1949年 费利克斯·埃布埃 首位进入先贤祠的黑人

1949年 维克多·舍尔歇 其父马克也在先贤祠内

1952年 路易·布莱叶 遗体于逝世百年纪念时移入

1964年 让·穆林

1987年 雷内·塞缪尔·卡森 百年诞辰纪念时移入

1988年 让·莫内 百年诞辰纪念时移入

1989年 Abbé Baptiste-Henri Grégoire 法国大革命二百年纪念时移入

1989年 加斯帕·蒙热 (法国数学家 蒙日)法国大革命二百年纪念时移入

1989年 孔多塞 法国大革命二百年纪念时移入

1995年 皮埃尔·居里

1995年 玛丽·居里 首位进入先贤祠的女性

1996年 安德烈·马尔罗

2002年 大仲马 去世132年后移入

2011年 艾梅·费尔南·达维德·塞泽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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