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师生成损友
江雁
接到送花小哥的电话,我有点懵。但立马想到加欢那小子头天晚上要我地址的时候说了一句:“我从来没有在教师节送过东西给哪个哦!”
我当时俗气的以为,他应该是又要寄阳澄湖大闸蟹给我了,心里还在嘀咕:今年似乎有点早啊。但因为当时实在困得不要不要的,我也懒得问。
谁能知道,这家伙居然改送花了?到底是年轻人有情调,不像我,净惦记着吃。
加欢现在生活在昆山。这么些年,每到菊黄蟹肥的时候,无论我在哪里,他都会给我寄一份正宗的阳澄湖大闸蟹,甚至还贴心到给我要好的朋友也送上一份。大概在他意识当中,谁对我好,他也就要对人家好。
说起来惭愧。我其实只在加欢读初三那年教过他,还没能把他教进高中,教上大学。但是他对我的好,估计会让他老爹老妈都心生嫉妒。
加欢跟我说过,就是因为我当年告诉他们,上大学并不是唯一出路,才让他更早走进社会这所大学,省得在学校里蹉跎了岁月。这话如果让他爹晓得了,不知道会不会揍我。
其实也不能怪我,他当年除了语文课上表现良好,其他成绩简直太不咋地了。在我看来,成绩实在不理想的,高中三年读的也是受罪,不如学个技术,提前开始自食其力的生活。
问题是,这话我并不单单是跟加欢一个人说的,可唯独这小子,不但牢牢记住了,还不折不扣地践行起来。而且至少目前看来,他的选择并没有错。
我只是没有想到,我这番话给加欢的影响如此深远。但凡知道我有什么事情,他总是不遗余力帮我一把;有事没事把我夸一番不说,还动不动在别人面前也替我吹一串彩虹屁——虽然私底下他也常常把我损得体无完肤。
多年的相处,我和加欢有时候像是母子,有时候像是姐弟,有时候像是朋友——而且是损友,但唯独不像师生。
不记得什么时候,加欢改口喊我叫老大,我也纳闷我怎么毫不介怀地就接受了这个颇具黑社会气息的称呼。反正多数情况下,我们聊天都是没大没小,嘻嘻哈哈。不过他不止一次认真地跟我说,将来他会给我养老送终。
妈妈的,弄得我好几次眼眶都湿了,幸好他没看到,不然得笑死。
加欢和他媳妇刚认识那会儿,趁着回家过年的时间,吵吵嚷嚷让我请他们吃饭。我知道,其实他就是想让我看看,他的女朋友有多么好。瞧把他给嘚瑟的。
后来,加欢结婚了,我做了证婚人。想着原本在我课堂上啪嗒啪嗒眨巴眼的小屁孩居然也要成家了,那天我表现得极其严肃认真,把他好好夸了一通。但后来逮着机会了,我还是会调侃他,也不知给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破初中毕业的,愣娶回个医科大学生。
加欢第一个女儿的名字是我给取的。据他说,后来他媳妇请哪个庙里的师父给娃儿算了一卦,师父说起名字的人肯定是个高人,把我乐得不行。我想我有机会应该去那庙里拜会一下那位师父,向他探讨一下他是怎么看出我是高人的,免得埋没了我做高人的潜质。
不久以前,加欢让我准备给尚在娘肚子里的徐老二起名字。为了不破坏我的高人形象,我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了我那位擅长周易八卦的师弟。专业的事情,还是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不是?我还落得个清闲。
娃儿还没生下来,教师节先到了。于是我就有了这束花。
送花小哥打电话的时候,我没在家,花是委托邻居帮我收下的。等我到家了,欢天喜地把花拍给加欢看,臭小子很煞风景地发来一条语音信息,让我赶紧把他买花的钱给他报了,不然就要把花还给人家。我斩钉截铁告诉他:要钱没有,要命还有一条。然后乐呵呵地捧着花自拍了一张发朋友圈,谁知那那死孩子又在下面留言:花不错。人差评。
奶奶个熊,眼里还有没有师道尊严、有没有我这个老师了?
我觉得我很有必要给这个目无尊长的熊孩子一点儿颜色瞧瞧。考虑了许久,我想起他昨儿跟我说,让我元旦前后去趟昆山,因为他有满肚子话要跟我讲。
我一下子乐了起来:昆山得去,有吃有喝不说,还有昆曲可听。至于那小子想要跟我说话,嘿嘿,我就先晾着,看不把他给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