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父亲在那里 山就在那里
父亲在那里 山就在那里
沈涛||山东
走在大街上,哪怕是在公交上、公园里,我们常看到一幅幅的父子图、父女情的温馨画面:爸爸的肩头是床头,爸爸的两膀是座椅,爸爸的怀抱是摇篮,爸爸的脊梁是马背,爸爸的手臂是护栏......
在稚儿的眼里,爸爸是保护神,爸爸是万能大师。回忆童年时代,谁没在爸爸的怀里撒过欢,谁没在爸爸的肩头睡过觉,谁没在爸爸的背上骑过马。
读过许多写父亲的文章,但觉有一个共同之处,大都是些怀念性的;即父亲已不健在了,偶尔睹物思人,旧情萌发。想到父亲在世时的许多好处,从而又重新认知了父亲,眷恋上父亲,追思父亲。
“子欲养而亲不在”,这从另一方面说明,我们对“父亲”这一角色是多么熟视无睹,对父情是多么容易无动于衷。不知不觉中,我们冷落了父亲太久、亏欠了父亲太多,虽然父亲一直到走完陪伴你的那段路程,他都从来没有向你索取过什么、图报过什么。儿女们不会记得,父亲的头发什么时候花白,父亲的背脊什么时候佝偻,父亲的脚步什么时候蹒跚,父亲的脾气什么时候再也无力冲你撒?能够记得父亲的生日,送份寿礼说句祝福,就已非常“优秀”了。
也许正是由于父亲在世时,离我们太近的缘故,做子女的总觉得父亲太熟悉了,太平凡了,太俗气了,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吧!经常在你面前晃来晃去、絮絮叨叨、管这管那、争来争去、发号施令的那个老头,有时都令你烦得要命;甚至不见才心静,以能逃离为快,有何可回味的呢?这也许又是男人们的一大悲哀,尤其父子之间,有时竟成一对冤家。
贾平凹在《关于父子》中有过几段精辟的论述:“每一个人的经验里,却都在记忆的深处牢记着一次父亲严打的历史,耿耿于怀,到晚年说出来仍愤愤不平。所以在乡下,甚至在眼下的城市,儿子很多都不愿同父亲呆在一起,他们往往是相对无言”;“儿子与父亲的矛盾是从儿子一出世就有了,他首先使父亲的妻子的爱心转移,再就是向你讨吃、讨喝,以至意见相悖惹你生气,最后又亲手将父亲埋葬”。“作为男人的一生,是儿子也是父亲。前半生儿子是父亲的影子,后半生父亲是儿子的影子。前半生儿子对父亲不满,后半生父亲对儿子不满;这如婆婆和媳妇的关系,一代一代的媳妇都在埋怨婆婆,当你也是媳妇,当你也是婆婆,你埋怨你自己?”
“只有在儿子开始做了父亲,这父亲才有觉悟对自己的父亲好起来……”朱自清的经典散文《背影》,被编入中学课本成为父子情深的典范之作,背影如山爱无言。孰不知真实的情况,是父子交恶不见已长达数年,爷俩已闹到父子决裂的地步。后来,儿子即朱自清也有了儿子,老爷子借着惦念孙子的由头,慢慢开始和儿子有书信往来,并在一封信里提及自己身体大不如昔,“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儿子担心之余,又念起父亲的好,再想起几年前祖母丧事之后父亲去车站送自己的场景,这才写下了那篇清新感人的小文。幸好朱父读过刊发的此文后,父子重归于好。
现在的母亲节,已被推崇到十分热烈隆重的地步。子女们都知道是母亲含辛茹苦生育了自己,甚至更觉悟一点的,更高雅一点的,还把自己的生日上升到是母亲的受难日;可谁也不会想到,“母亲受难日”的这一天,还有一位即将做父亲的汉子在产房外已是焦头烂额、如坐针毡,如一热锅上的蚂蚁,如一铁笼中的困兽。总之,我们对父情往往是麻木的、模糊的、淡漠的。人世间,父情比母情要平淡得多、失落得多。
我对父情感受的变化,是在父亲一场大病之后。那是一年夏天,父亲突然上呕下泻,人事不省,正在家中休暑假的我,与父亲的几位同事用一简易的担架抬着父亲上火车、过天桥、奔医院。由于父亲体重,加之天气酷热,淋淋的汗水迷住了我的双眼,腰被压得似乎要折断,在过高高的车站天桥时,身材矮小的我抬着担架,压得我差点要一头栽倒。当时,我是紧咬着牙关硬撑着走上那一级级台阶,然后再小心翼翼地走下一级级台阶。当时只有一个信念支撑着,就是拼死也要尽快把父亲抬到医院,一定把父亲救活,父亲的生命就在我的肩头上,千万不能倒下。后来经医院CT检查,父亲是突发脑溢血,且出血面积较大,据说此病死亡率在95%以上,家里便开始悄悄准备安排后事。处于生死离别悲伤中的我,悄悄躲在医院的角落里放声痛哭。泪水蒙蒙中,我看到了墙角里丛生着的小草,据说一粒草种子能钻透人的头盖骨,可见草的生命力之顽强。难道我还不如一棵草坚强吗?万幸的是,经过数天不眠之夜,父亲被抢救过来。令我吃惊的是,他从昏迷中醒来后,竟还记得我已到了开学日期,催我离院返校,不要耽误上学,仍然处于死亡边缘的他,连说自己已没事。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大小便不能自理,看到父亲每次解手都极为吃力的样子,感到无比心痛,这对每个正常人来说都是极易做到的事,对病中的他却是如此困难。躲过这一劫后,平安过去了多年,父亲又做过一次心脏搭桥手术,多方药物、手术治疗,都在挽救他那疲惫不堪重负的心脏。
在儿时的记忆中,父亲就是个“骆驼”。记得父亲最伟大的壮举是骑着他那辆大金鹿牌自行车,一车驮四口,我和弟弟坐在大梁上,妈妈坐在后面。儿时个矮,只能用“掏大梁”法学骑车,在家门前的马路上,父亲用力拽住后座掌握平衡,摔过几次也就学会骑车了。有次他竟用这自行车带回来一组供销社优惠价沙发,事先将沙发拆开,到家后再组装起来。那时家里能有一组沙发是很显档次的,虽然就是几块木板加几个弹簧外面用皮革包裹起来,引来左邻右舍的参观。家里的小鸭牌洗衣机也是他从30多里外的泰城用自行车带回家的,觉得这机器很是神奇。离家在外上初中时过集体住校生活,逢父亲周末回家时,他不顾自身疲劳再骑车到校接我,省去我沿津浦铁路线一路狂奔的徒步之累。其实他也是刚从异地单位骑行到家,一路上要翻过几道丘岭地,一周回家一次。坐在父亲的自行车上,自然少不了一路的询问叮嘱,上一程车上课堂。
父亲身上也有许多令我看不顺甚至厌烦的行为习惯,如他的存物癖,远至几十年前的旧书、用具,近至零散针头线脑,哪怕是大街上人家散发的广告传单,都在他的保存之列。有时在路边看到一段铁丝、一个螺丝钉,他也会拣回家来,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说不定什么时候用上”。有时由于过于讲究节俭,父亲在吃穿用上,未免有点小家子气。由于父亲一生待人处事小心谨慎,往往会“大事不敢做,小事做不好”。对此种种情况,父子俩有时免不了要争论上几句。
刚一参加工作后,父亲从城郊到我这里,总要用个尼龙袋子装上一些黄瓜、茄子、西红柿之类的蔬菜。虑及他年纪大了,患有严重的高血压病,且长年吃药,再带着东西骑自行车,况且要通过一条条繁闹的城区街道,我多次劝他不要带这些东西来,一元钱就买好几斤,菜市场就在我宿舍附近,值得么?他却说:“下边的菜总是便宜些,与城里比,有的一斤里要差好几毛呢!”也许父子之间,总有一些难以沟通和化解的东西,或许这就是“代沟”吧!
随着年事渐高,特别是多年来的高血压诱发心脑血管疾病,父亲后来也有痴呆症状,只能作简单交流,还能吃能睡能走,不敢让他出门,怕他找不回家。2015年11月22日早上七点多,刚起床的父亲坐在沙发上吃药,药片还在嘴里没来得及吞咽下去,便突然身子一歪倒下不省人事了。父亲最终溘然卒于心源性猝死,享年76岁,临终竟没有一丝痛苦,没有说出一句话,生死两茫茫只在一瞬间。当我赶到医院急救室时,只是最后一次扶父亲坐起,让他靠在我身上,为父亲换衣服。父亲的身体还是温热的,我多么想紧紧攥住那缕缕余温,多么想挽留一会这稍纵即逝的余温,这是父亲仅存世间的一点魂魄,这是我与父亲仅有的一点血脉相连和传递……次日天降大雪,父亲随着一场瑞雪融化于天地间,入天驾鹤西去,入地归葬家乡,与爷爷奶奶同处一园。
相信在我父亲的身上,也会有你父亲、他父亲等等许多父亲的影子。而身为儿子,也是为人之父,在儿子这代父亲的身上,自然也有老父亲的影子。父亲纵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甚至一无是处,但正是父亲这一角色,才延续下去了一代又一代的生命,并把这一代生命起码养活养大;尽管繁衍生息是人的一种的本能和天性。普天之下的父亲们,就是这样一代一代延续着“父亲”这个沉重、神圣而又平凡、伟大的称呼。
一位很小就没了爸爸的人曾说:“如果上天可以再给我一个爸爸,哪怕是全世界最奇葩的那个,我都会开心地去拥抱他。”
笔者生于巍巍泰山脚下,长于一座山城中,曾无数次多角度多侧面地看山、观山、悟山,最终还是觉得大山就像一位父亲;它凝重如父,沉默如父。你看它端坐在那里,那么安详,那么沉稳,那么厚实,那么坚如磐石;而它又那么沉默,那么有定力,那么威严而不可侵犯,甚至于连它的头颅,也像大多数父亲一样如花岗岩般那么顽固不化。但它外表是粗犷粗糙的,内心却是宽广而细腻的,如山藏清泉,当你饥渴难耐时,它会汩汩涌流……
山在那里,父亲就在那里;父亲在那里,山就在那里!
爱有多深,山有多厚;情有多长,山有多高!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沈涛,山东省泰安市人,善将所思所想积淀成文,爱将美景美色随拍成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写万篇文。在全国各地报刊及网络平台发表散文诗歌、杂文随笔等众多篇(首),自结一文集《男儿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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