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四大名著》看中国人的四种人生观
《四大名著》是中华民族的文化瑰宝,有人沉迷于其中波诡云谲的谋略,天马行空的想象,缠绵悱恻的爱情,快意恩仇的江湖,笔者却从中看到了古代中国人四种不同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红楼梦》:诗词歌赋,颂情咏志
脂砚斋在点评《红楼梦》时,在书的第一回,第一首诗出现时,就作如下批语:“余谓雪芹撰此书,中亦有传诗之意”。这句批语揭示了曹雪芹想借助《红楼梦》一书将自己诗词审美观点、诗词创作理念传扬出去的目的。
通读《红楼梦》前八十回,每一个读者都会被其中琳琅满目、精巧唯美的诗词、对联所折服,这些诗词、对联全部都是出自曹雪芹一个人之手,他必须站在书中主人公的角度,模拟不同人物,用不同的笔法、不同的意境、不同的志趣写出来,不仅符合书中主人公的身份,读来浑然天成、绝不雷同。不得不佩服曹公的文化素养之深厚。一般人就算能写出来,估计早就人格分裂了,其难度可想而知。
《红楼梦》不仅诗词精妙,其中对园林、建筑、绘画、美食方面的刻画也极尽雕琢,从中不仅能读出曹雪芹人生阅历之丰富,也能感觉到中华传统文化不可复制、不可比拟的雅趣。
诗词歌赋、园林、建筑、绘画、美食,构成了儒家文化熏陶下的,中国文人、士大夫对美的极致追求。
《红楼梦》对爱情的描写也极具现代手法。在中国的其它古典小说中,很少涉及爱情的描写,即便是有,也难逃情色、淫秽的老套路,女人都是被欺负、被压迫、被玩弄的对象,大多以妓女、荡妇的形象出现。比如:《三言两拍》、《金瓶梅》、《西厢记》、《水浒传》等等。
《红楼梦》第一次以平等的恋爱观来看待女人,主人公贾宝玉不论是家族中地位崇高的女性,还是身边的一个普通丫鬟,都以同样的心态去欣赏、呵护、热爱她们,体现出一种高雅的爱情观。相比于其它古典名著充满着各种露骨的性描写,《红楼梦》中寥寥几处性描写不仅点到为止,也让人充满着如梦如幻的向往,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脏”,反而觉得这是爱情最珍贵的升华之处。
一般人读《红楼梦》,总会用“三角恋”来概括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之间的爱情。笔者认为这种观点太狗血,太不恰当。
贾宝玉一开始是很愿意亲近薛宝钗的,但当薛宝钗老是用“劝学”的“混账话”来说教他之后,他也就在内心开始疏远薛宝钗了。而薛宝钗对贾宝玉的“爱”也不纯粹,她一直都在积蓄力量,希望能“选秀”一朝登天,最后事不遂愿,又设计拆散贾宝玉和林黛玉,自己嫁给了贾宝玉。薛宝钗的势利和功利之心是贾宝玉所鄙视的。
同时,贾宝玉对身边的袭人、晴雯等高级丫鬟用心用情不比对林黛玉差,林黛玉对这一点也毫不吃醋,因为她知道贾宝玉的心一直都在她的身上,那么纯粹,那么无暇。
诗词歌赋、园林、建筑、绘画、美食代表着中国人高雅的志趣;而贾宝玉对身边女子的“纯爱”,则代表着古代中国人对脱离封建桎梏的、至纯至真的爱情的向往。这一点是一般人很难读懂的。
《水浒传》:侠肝义胆,救危济贫
漫长的古代中国,经历过几多兴衰,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在这兴亡的过程中,很少有人能将慈悲的眼光,洒向脚底下无声蠕动的升斗小民。苦苦挣扎的劳动人民,希望能有一个侠客出来,救自己逃离苦海。
“侠”源于先秦时代,以战国时最为兴盛,秦、汉后逐渐衰微。侠客和刺客是不一样的。侠客有自己的理想: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惩奸除恶,著名的有战国的墨子,西汉的郭解,唐初的虬髯客、红拂女。刺客则是重信重义,为报知己,不惜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至于对天下是否有利则不关心,比如荆轲,盖聂,专诸,要离等。电影《英雄》很好地阐释了这中国古代两种人的区别和转变。
司马迁特意在《史记》中为刺客列传,专诸杀吴王僚、聂政除韩相、要离刺庆忌、荆柯刺秦王,这些经典的侠客故事一直在中国口耳相传。一直到现代社会,金庸、古龙、梁羽生的武侠小说仍具有深厚的受众基础,这说明是侠义精神至今在我们中国人的血脉之中。
《水浒传》一直到被招安之前的篇幅,写的都是一幅快意恩仇的江湖画面。晁盖他们智取生辰纲;武松景阳冈打虎为民除害、拳杀蒋门神;鲁智深义救金翠莲,拳打镇关西,暗里护送林冲;林冲草料场除奸;石秀捉奸潘巧云......这些侠义故事读起来让人酣畅淋漓、大快人心。
当然,这些故事的每一处都离不开酒。酒是诗人、画家的灵感之源,也有人说酒是色媒人。但在《水浒传》中,酒却成了一种催化剂,释放了侠客心中(也是老百姓心中)被压抑许久的不平与不忿。有了酒,晁盖智取生辰纲的谋划异常缜密;有了酒,武松、鲁智深的拳头非常硬,武功招法异常凌厉......
在《水浒传》中,任何女人想要用酒来勾引侠客都是徒劳,潘金莲三番五次想设酒宴试探武松,阎婆惜想要用酒宴来换得黑脸宋三郎的温存,最终都引发出了一场灾难。好汉们面对这种套路,倒也痛快,一个字:杀。
因此,在中国老百姓心中,酒只属于他们最向往、最期待的侠客。老百姓希望侠客们能在酒的催化下,彻底抛弃礼教、打消顾虑,用拳头、刀剑帮他们把一切黑暗势力清除得干干净净。
《西游记》:反佛反道,离经叛道
在中国古代社会,释道儒共同构成了封建社会的伦理体系。在这“三教”的束缚下,老百姓们很难能自由自在地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释道儒三教共同负责解释社会的道德本原问题、人性善恶问题、道德准则问题、义利关系问题、人生观问题。凡是试图跳出这三教以外进行重新定义的行为,都是离经叛道。
《西游记》看似写神魔志怪,实际上是想借助孙悟空的金箍棒,将“释道儒”编织的伦理天空捅开一个大窟窿。
中国的传统古典小说,多多少少都会涉及儒家理念的宣讲,以此来迎合统治阶级的需要,但《西游记》通篇没有讲到这些,这本身就是对儒家思想的批判。
同时书中很多妖怪都以道士身份出现,或者是各类天尊、天神、始祖、菩萨驾下的童子、坐骑、宠物下凡,危害人间,这说明作者对道家、佛家的很多思想是不认可的。你们口口声声说要拯救天下苍生,为何这些祸害黎民百姓的,都披着释道的外衣?
而这些妖怪有的强大到连孙悟空都降服不了,最后只能通过“猴子搬救兵”,请来妖怪的主人才能度过劫难。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说明作者希望道家、佛家能审视自己的思想是否出现偏差,是否与老百姓内心的需求相吻合。
唐僧师徒经过诸多劫难终于到达了西天,但如来坐下的阿难和迦叶却向唐僧师徒索取贿赂。唐僧没有,就给他们无字真经。唐僧找如来理论,如来站在自己徒弟的角度说:我们下去给人家做一场法师,主人家都会赠与一定的米和黄金,你们要想取得真经,也应该给点东西吧。
作者把高高在上,唐僧师徒时刻顶礼膜拜、时刻跟随、苦苦追寻的“佛”写得如此不堪和市侩,这应该不仅仅是讽刺而已吧?
《三国演义》:心怀社稷,安邦定国
中国几千年的历史,是一部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历史。在这个分分合合的过程中,古代先贤总结出了许多治理天下的哲学,也涌现出了许多安邦定国的人中龙凤,所谓“时势造英雄”就是此理。
中国古代的士大夫,历来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书中借诸葛亮、曹操等主人公之口说出的各种名言警句就体现了这样一种“天下观”。
比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也”,“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今所志未遂,奈何死乎”,“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狂吟”,“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乐躬耕于陇亩兮,吾爱吾庐;聊寄傲于琴书兮,以待天时”,“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见机不早,悔之晚矣”,“拼将一死酬知己,致令千秋仰义名”......
可以看出,古代中国人是多么希望有一个广阔的舞台来展现自己吞吐天下之志。
《三国演义》还着重强调了士大夫的修身理念。
比如:“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
可见,士大夫们为了确保自己能进入统治阶级的慧眼,在修身方面是进行了系统思考和研究的,都在致力于把自己打造成“立德、立功、立言”方面的完人。
因此,《三国演义》在描写的过程中,很少像《红楼梦》那般关注日常生活、园林景观;很少像《水浒传》那般描写侠客义气;也很少批判伦理道德,通篇都在描写古代中国人宏大的“天下观”。
正是这种“天下观”的支撑,在中华民族最危机的时刻,总有那么一群人挺身而出、振臂高呼,确保中华民族的义理、文化、血脉延续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