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艺璇 | 花儿落了
花儿落了
文|马艺璇
我小的时候,外婆家门前有一棵到现在也不知叫什么名儿的树,开着像梨花一样白的花儿,又香又美。那是我最爱的地方。那时,外婆家还是红砖小瓦房,有一个小院儿,泥巴路的缝隙里长着小野草,老黄狗拴在西房屋门前,小鸡仔圈在东房屋前外公“自制”的小砖房里,院里还养了两只小白兔,一只懒猫,这里的一切组合成了我快乐的童年。
我坐在院儿里,抠着地上刚下完雨,还湿润着的泥巴玩儿,想着怎样能快点把暑假作业打发完,你可别说我对待学习不认真,谁小时候不是这样呢?我听着外面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啊呀,我的小伙伴们来找我了。江涵和倩倩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死活不愿被接回家的原因之一。我们在一起能玩的太多了。
我们最经常玩的还是过家家,几个塑料小盘子、小锅、小气灶,我们能玩一整天,可能是女孩子天生的血液里便流淌着“主妇”的细胞吧。我们也是调皮,过家家的其中一大环节是“找食材”,我们还不懂事,没有不能摘别人家的东西这样的意识,拎个小筐,去摘东家一个黄瓜,西家几朵葫芦花,还有什么菜叶啊,狗尾巴草啊,当把那个小筐填满,那种满足感是极其强烈的。
累了我们便会跑到那棵树下玩仙女游戏。白,繁密又圣洁的白,那雪白的的花瓣会飘到你的头上,你的脸上。那个瞬间,胖胖的我,黑黑的倩倩,头发被剪得极短的江涵仿佛都变成了仙女,那棵树便是天宫里的神树,我们假装喝着仙露琼浆,不时地晃一下树枝,好让那雪白更加纷纷扬扬地飘下。如果不唱歌,我们就安静地躺着,聊着各自学校的事,聊着我们小女孩的秘密,聊着我们看过的泡沫剧,直躺到天上的云变成金黄,在外干活的人收了工,外婆小屋外的烟囱里冒出炊烟。度过了一下午寂静的小村庄开始喧闹起来,喊孩子的,轰鸡进圈的,换豆腐的……都和在家家户户烟囱里冒出的烟气里,变成我脑海里永远挥之不去的一幅画。我听着这可爱的热闹,和好朋友分了手,约了明天再“重返天宫”,便跑着回屋,缠着外婆给我买外面小车推过卖的八宝粥和竹筒粽子,外婆是极宠我的,当然会满足我的小小心愿了。
晚上外婆会搬出一个大盆子,倒上白天晒的“太阳水”,兑上花露水给我洗澡,经过太阳暴晒一天的水,没有了冷冽,有的尽是温暖,外婆粗粝的手滑过我的身子,我舒服的半卧着,任水从我的胳肢窝涌上来,包裹着我。我告诉外婆等我长大了给她买“老码鞋”,老人可不就得穿老码鞋嘛!给外公买一车啤酒吧!外公收了工不就爱喝瓶啤酒嘛!洗完了澡外婆让我套上长衣长裤,她说我的血甜,所以蚊子爱咬我,“全副武装”后我们边谁在铺在外面的席子上,我闻到的是泥土的清香,望到的是满天闪耀的星光,感觉自己是拥有了全世界的最幸福的人。但暑假总是过得飞快,爸妈来接我回去了,我是有万般的不舍,我和江涵,倩倩站在暑假的尾巴上,站在那棵树下,约着下次再见,下次再见。花儿也谢了,只剩下地上已经有些枯枯的瓣儿,小小的我竟有种想流泪的冲动。提着外婆给我装的这东西,那东西,反复跟她强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就这样,我度过了一个暑假,两个暑假,三个,四个……快乐的,自由自在的。都因为日益繁忙的学业而忘记去看了。外婆家盖新房子了,好大两栋小楼房,推掉了曾经的小院儿——我的乐园。就在推掉它的前一天我们一起在院儿里吃了一顿极为丰富的饭。我看着已经开始施工的新房子,感觉失去了点什么,但大人们脸上都是忙碌且向往的,并没有注意到我小小的怅然。对面的土坡也推平了,那树也砍掉了,我到最后也不知道它的名字。我的“神树”,我的“天宫”没有了。倩倩去打工了,江涵去学了幼师,中途退学结婚了。我站在地基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想想又算了,我看着忙碌的人们,看着消失的大树,我知道,我的童年结束了,我终究,是长大了。
图|网络
--End--
Dec. 08
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