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有一个词

它曾经是一个跋扈的词。一个趾高气扬不在意他人和世界的词。
在婴儿毫无顾忌的大哭里,在青春顾盼自若的眼神和丰姿里。
年轻时,总是习惯过多地与它为伴,在它的世界沉迷,甚至不去理会云如何淡、风如何轻。世界的雨雪风霜统统与它无关。即使不是时时地提起它,也总是把它放在第一的位置,想着、宠着,像希腊神话里的水仙少年那样恋着它。在人生路途一次次地跌倒之后,在走入俗世婚姻的二人世界直至三人世界后那些川流不息滚滚而来的鸡毛蒜皮的日子里,它裂变出了多重的身份而被搁置一边,地位渐微;或日渐衰败蒙尘,只剩一个疲惫的躯壳而最终被湮没了灵魂。
但现在它是一个想起来让人心疼的词。 在这万物苏醒的三月,我忽然想起了这个词:自己。
田野上萌动的泥土、庭院里满地的月光。自由的蒲公英招摇地接受春风的游说,纤细的身子是那么洒脱。虫豸在地底醒来。雨水带着温度。惊蛰其实是风的唇语。一切都在这三月苏醒。
它们散发芬芳抚慰和广袤爱意。一切来自自然的恩赐何尝又不是出自它们的自己。这时我不由想到隔膜已久甚至被经久地抛诸脑后的这个词:自己。
我想它重新回到我身边我体内,和所有那些自信地拥有它而被生活宠爱的人一样,我要厚待它、拥抱它,和它击掌盟誓,再也不丢掉它。而它会因了它的位置而重新信心满满地挑起在人世的担子,给我力量和欢愉。
自己,我的这个它在岁月跌宕里真的已经成长了,成熟了,虽然远远没有达到睿智;我一早其实已经懂得了我的自己,它的平凡。找回自己,其实便是找回平凡。
平凡无为的自己,原是永远无法放下的本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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