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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来一夫||安徽
按照现行干部管理条例,夏主任应该接近离岗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将要失去什么,只要一有闲暇时间,占据大脑的总是一些空虚、飘渺感,就像悬在空中的气球,总找不到自己该着陆在什么地方。
许多年来,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奋力经营,总算搞出了一些名堂。从一个靠说大鼓书混饭吃的民间艺人,干到统领上千号人的村官,然后跻身于政界,成了一名吃皇粮、拿薪水的国家公务员。最后居然当上了所在乡镇的最高行政领导。后来这个区域又被划为经济开发试验区,他摇身一变成了区长,脱离了原来所在县的管辖,更是显得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由于工作的便利,数年他来认识和结交了许多社会名流、上级领导。更让他感到荣耀的是,曾接受过很多省部级、国家级领导的接见。随之而来的是当选了各种级别的人大代表,出席过很多重要的会议。说过大鼓书的功底,加上近些年来的锻炼,他说起话来嘴皮子越来越溜,就连发牢骚,甚至向上级汇报问题,都能一套一套的,而且还能顺口押韵、诙谐搞笑。
某日,上级文化部门一个刘副局长率员下来视察文化市场,夏主任在当地一家豪华饭店订了一桌,力邀刘副局长赏光小酌。入席后,刘副局长笑问夏主任:“听说您挺有酒量?我可不是您的对手哦!”那夏主任满脸带笑地说:“实不相瞒,一两二两不算酒,三两四两漱漱口,五两六两扶墙走,七两八两——墙走我不走”。轻松诙谐的顺口溜,赢得满堂喝彩,掌声四起。刘副局长又问道:“您都爱喝什么酒啊?”夏主任不假思索地应道:“白酒论公斤,啤酒成提溜拎”。“啊?那您的身体承受得了么?”刘副局长惊讶地追问。夏主任苦笑一下:“每天两三场,每餐四五两。酒场如战场,把胃献给党”。一番话说得刘副局长连连摇头:“我可不行,不给饭吃都可以,无论如何俺也喝不了那些酒!”夏主任则戏虐地说:“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就在这样的说笑之间,几瓶名酒仅剩下了空瓶子。
前年换届选举之后,为了庆贺再一次在选举中获胜,夏主任约了几个关系最为密切的“死党”小聚。几个人借着美酒,聊到深处,夏主任感慨万千地对同僚们说:“不到深圳,不知道钱少;不到东北,不知道自己酒量小;不到北京,不知道自己官阶小。”。一番话说得在场人无不点头称是。然后夏主任又颇有感触的说道:“不跑不送,降级使用;只跑不送,原地不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大家都伸出拇指连连赞道:“没错没错,跟着您夏主任就是长见识呢!”
1998年特大洪水给沿淮地区造成了极大的灾难,洪水下去后,上级领导下来视察灾情。首长视察过后,关切地向夏主任询问水灾带来了哪些损失,目前有什么困难等等。夏主任心想:哪能向上级说自己的困难呢?胸脯一挺应道:“领导的关怀记心窝,干好工作要洒脱。只要精神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一席话说的首长开怀大笑,竖起大拇指赞道:“好样的,夏主任!如果我们的干部都能像你这样,兴国大业何愁不能早日实现?”结果,夏主任负责的区域得到了国家下拨的大量的资金援助,灾后重建工作得以顺利进行。
夏主任脑子反应快,顺口溜来得及时,让人叹服不已,更让人惊讶的是他有即景生情,脱口而出的功夫。没几年的时间,他的名气就大了起来。曾有爱拍马屁溜须的部下对他说:“夏主任您这样有才,出口成章,将来一定要出个人专辑,把您的这些即兴之作搜集、整理出来,出他几本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还真的说对了夏主任的心思。他心想,是啊,我就要离位了,今后不愁吃,不愁用,我还缺些什么呢?对了,就缺这个,我要给后人留下点儿什么,也好显示一下俺的儒雅之气。
想到这里,说干就干!
他立即叫住了那个会拍马屁的人:“小马,你去把朱秘书叫来!”
转眼工夫,小马喊来了朱秘书。只见那朱秘书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腋下夹着个黑色皮包,面带笑容,站在夏主任面前。“朱秘书,你和小马研究一下,看看现在出一本书需要哪些程序,哪里搞得最好,需要多少钱?我还想为党和人民多做些贡献,把我那些经典的顺口溜都搜集、整理出来,出一本个人专辑。这事就由你们二人负责!”
那朱秘书跟随夏主任多年了,简直就成了夏主任肚里的蛔虫。听了夏主任的指示,连忙点头称是,并汇报说:“夏主任,这出书不难,据我了解,现在出一本有刊号的书大约需要一万多元,就是质量上乘的,名气大一些的出版商、发行社、编辑部,总的拿下来也用不了三万元钱。”
“三万元就拿下来了?那好办,你去安排人,找国内最有名气的出版单位,找最好的编辑。我拨十万元给你们做经费。你把手头的工作安排一下,由你全权负责,马上就干,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夏主任严肃地作了指示。
得令的朱秘书按照夏主任的指示,回头把自己的工作作了交代,然后把平时为夏主任起草的发言稿整理出来,把他在大小场合的即兴演说收集汇总,像筛金豆子似的把那些大家都耳熟能详的几千条顺口溜分类编辑成册,一个书稿草样就出来啦.然后带着书稿去请夏主任审定。根本就没读过几年书的夏主何曾亲自翻阅过书本?没翻几页脑袋就大了。他很不耐烦地大手一扬:“我不看了,你觉着行就行,抓紧去落实吧!”
朱秘书和小马到财务上取来了十万元现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研究了一下行动方案。他俩一致认定,绝对不能辜负了领导对自己的信任,要把这件事干得漂漂亮亮,让夏主任满意。他俩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去北京找最好的出版商,毕竟那里是共和国的首都啊!
朱秘书和小马毕竟都是在政府厮混了多年的人,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是一趟美差。带了那样多的现金,又是去京城,不仅能好好的玩上一阵子,开开眼界,回来他们每人肯定还会得到丰厚的回报。你想啊,除去一切必要的开销,至少要剩下五六万元可供他们自己支配。他俩真的从内心感谢夏主任出手那样大方,把这样好的差事交给他们来办。
他俩回家各自跟家人交代了一下,收拾了行囊,打电话让政府的小车送到火车站,买了卧铺票,进了包厢,就美美地进入了各自的梦乡。
朱秘书是个细心人,上车前出于安全考虑,他提议将十万元现金分做两份,每人各拿五万元,以防不测。就算其中一人出了意外,那另一半也足以应付得了必要的开销。这个意见自然一拍即合。
岂料事有凑巧,他俩的言谈举止早被一个“高人”留意了。刚进火车站,就有一双幽深神秘的眼睛盯上了他俩。这人不是别人,是一个混迹于车站码头多年的扒窃老手。他看到这两个人的装束、交流的眼神、举止和姿态,很快地就判断出了他俩的大致情况,尤其是每人一只鼓鼓囊囊的黑亮皮包,甚是引人注目。于是他就不露声色地远远地跟在后面,直到清楚地看到他俩进了包厢,自己才安顿下来。然后装着倒开水、下厕所,来回从那个包厢门口走了几遍,分明听到二人发出甜美的鼾声,便开始行动了。
窗外渐渐暗了下来,美梦之后的朱秘书和小马二人,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先后去了趟洗手间,喝点儿水,闲聊了几句,就听车箱里的喇叭在提醒旅客“前方将要到达的是北京车站,请大家做好下车的准备。”他俩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囊,互相提醒了一下对方别落下东西,就随着渐行渐慢的火车,缓缓移动出了包厢。离开包厢的瞬间,朱秘书下意识地夹了夹腋下的皮包,觉得似乎没有先前那样硬实了,扭头看了一下小马的皮包,觉得好像也没有先前那样饱胀了,心里咯噔下,一种不祥之感瞬间笼罩了他的心头。
刚走下站台,来到一个较僻静的地方,朱秘书迫不及待地拉开皮包拉链,伸手进去一摸,瞬间,他的脸凝固了,冷汗从发际渗了出来。看到朱秘书这样,小马也条件反射似地拉开自己的皮包,接着就像被谁施了定身法,嘴巴张得老大,许久合拢不上。
他们的包里仅是一团报纸,成沓的钞票不翼而飞了!
这两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出站台,来到站前广场,足足呆了半个多小时没做什么反应。小马突然想到了报警,紧紧拉着朱秘书的手,使劲地摇晃着:“我们去报警吧?或许警察能帮我们把钱找回来!“
“你傻啊?”朱秘书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你想啊,本来我们丢钱的事谁也不知道,你一报警,人家一询问,家里人还不知道?夏主任还不知道?他还不活剥了我们?”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小马长大了嘴巴,半天没发出声音来。许久,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无助地看着朱秘书:“你说,那怎么办呢?”
朱秘书牙咬得嘎巴嘎巴直响,从嗓子眼里狠狠骂道:“这个狗日的贼,坏了我俩的好事,他妈的不得好死!”
小马见状,附和地说:“对,他肯定不得好死!”
骂完了,朱秘书长叹一声:“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只能出此下策了。”
“您快说,怎么办吧?”小马迫不及待地说。
“我俩赶快到电信局给家人打电话,让他们想办法给我们每人汇一万五千块钱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听了这话,小马也只好同意。两个人打听了一下路线,来到最近的一个电信局,分别给自己的家人通了电话,谎称急需钱用,需要赶快筹款,等回去再详细解释。临了还没忘了交代: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
家里人自然想方设法,如数打来款子。
俩人揣着三万块钱,心情沉重地找了一家极其便宜的小旅馆住了下来,思谋起下一步行动计划来。
由于经费的问题,他二人把自己的生活水准降到了最低限度,把每天的三顿饭改成两餐;能步行的路段绝不乘公交,能乘公交的绝不打车;再著名的景点,从大门前溜达一趟过过眼瘾就算到了,至于八达岭、皇陵、芦沟晓月等出城的景点就免了。转悠了几天,最终在城郊一家小印刷厂谈妥了出版事宜,人家明确地告诉他俩,如果要刊号的话,印刷一千册书,再加一万块钱也不够!
结果,他们先预交了一万五千元押金,说定等到交书的时候再补交一万。人家让他们回去等着吧,到时候电话联系。
朱秘书和小马惴惴不安地回到小旅馆,长长地出了口气,清点了一下余款,仔细盘算了一下,俩人决定好好犒劳一下自己饱受委屈的肚肠。他们来到附近一家小餐馆,点了一盘卤猪头肉,半只烤鸭,两个素拼,再要了一瓶红星二锅头,二人满怀心事地对饮起来。一瓶六十五度的二锅头,在他俩的唉声叹气中,渐渐露出了瓶底。那朱秘书毕竟是读书人出生,多愁善感,加之又喝了许多酒,联想到自己的经历,不禁悲从中来,顾不上餐馆内人来人往,竟然泪流满面,抽噎不止。那小马也脸红耳热,双目湿润,半天抬不起头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餐馆里吃饭的人早走光了,老板看他二人只是伤心落泪,似乎也没有寻衅闹事之意,就假装没看到,忙乎自己的去了。俩人吃饱了,喝足了,也哭够了,才打着嗝,踉踉跄跄地回到小旅馆,蒙头大睡,一觉睡到天大亮。
第二天一早,朱秘书和小马登上返程的火车,十多个小时后,他俩下了火车,没敢直接回家,改乘公共汽车进了县城,找了一家茶楼,坐到天完全黑透了,才回到距离县城二十多里的家里。
回到家里后,一个出人意料地的消息又让他二人吃惊不小:就在今天上午,夏主任陪同上级部门的领导视察完了几家企业,又像往常一样邀请来宾去白云酒楼。几个领导都连连摆手,坚持要走。夏主任热情地说道:“干好工作是必要的,没有研究(烟酒)肯定不照的。你们没吃没喝就走人,俺的心情会闹的。”话刚说完,一辆黑色小轿车“嘎”地一声停在他面前,车里下来几个人,神情严肃地对他说:“夏主任,请跟我们到纪检委走一趟!”
唉,看来,这一趟出书的差事白忙活了!
(本故事纯属虚构,切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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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简介
胡焕亮,笔名:淮上老骥、州来一夫, 中华诗词学会、中国诗词研究中心暨中国诗词研究会、中国散文家协会、中国诗文学会会员、《诗刊》子曰诗社社员、中国《诗文杂志》编委、《大唐民间艺术》编辑、安徽省作家协会、安徽省诗词学会、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淮南硖石诗词学会副会长、淮南市国学研究会副会长。有二百余万字诗歌、散文、小说、故事、人物传记等作品散见于国内外八十多家刊物杂志,近百篇文章收录多种经典文本。出版过合集两部、个人散文集《流动的心痕》一部;多次获得国内征文奖项。荣录《中国教育界名人大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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