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出来的歙砚
砸出来的歙砚
刘述涛
陆馨儿站在书报亭的旁边等何志武,何志武说他一会儿就把车子开过来接她,等了很久,何志武还没有来。百无聊赖之际,陆馨儿不由得随手拿起一张当日的晚报翻看,忽然她看到了他——张迎,这个曾与陆馨儿有过肌肤之亲的男子,正在一张报纸上端坐着,他的笑容是那么的灿烂,看着这个男人陆馨儿的心一下子就一阵一阵抽搐起来,陆馨儿再也无法静下心来等何志武了,陆馨儿给了卖报的一元钱,拦了辆的士就回家了。
回到家,陆馨儿的脑子里总是张迎的影子,陆馨儿坐立不安,一幕一幕,陆馨儿以为自己把张迎给忘记了,可是现在一见他的相片的时候,陆馨儿的心仍然是一阵一阵的痛。最后陆馨儿从书柜的底层拿出了一个雕花小木盒子,这个小木盒子是从上面关下去就锁上的,那是一种很古老的铜锁,中央还有个设计精巧的钥匙孔,而那个镂空的钥匙孔图形正是一朵十字花的形状。这个小木盒是张迎送给陆馨儿的。
那时张迎是医生,陆馨儿是护士,两个人在同在一家医院上班,他们十分高兴命运把把他们分到了一起,他们恋爱,他们亲吻,当张迎把这个小木盒子交到陆馨儿手里的时候,陆馨儿流下了幸福的泪水,陆馨儿知道这个小木盒子所包含着的深深寓意,那可是张迎家里的传家宝,这比张迎对陆馨儿说上千句万句海誓山盟更有意义。接过盒子的那个晚上,陆馨儿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张迎,陆馨儿不后悔,因为这是爱的结合。
可是,命运却给陆馨儿和张迎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陆馨儿和张迎同值一个晚班的那天,他们的心思全都放在谈情说爱之中,于是在送来的一个病人的时候,张迎没有问清楚病的药性过敏史,就给病人下了不该下的药,而陆馨儿当时也没有去想过会出现什么差错,理所当然的就把药水注入到这位老人的体内,第二天这位老人再也没有起来。这位老人的家属吵得十分的厉害,坚决不同意医院关于私了的决定,病人的家属最后报了案,检察院的人开始介入,陆馨儿和张迎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天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句话也没有,陆馨儿是那么的无助。这些天医院的领导动不动就把张迎叫到院长办公室,关起门来商量事情,陆馨儿每一次都在忐忑不安中等待张迎的回来。
又一次张迎深夜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一脸的茫然,坐在床铺上很久都没有说话,突然,他跪在陆馨儿的面前没有起来,他对陆馨儿说,只有陆馨儿才能够救他了,因为只要陆馨儿承认是自己把药水搞错了,注射到那位老人的体内,张迎就会一点事也没有,所有的责任都会转移到陆馨儿身上,他的副主任医师的职称也就能在今年评到,医院也就不用承担那么大的责任,因为护士和医生出错那可是有本质的不同。他还说他已经和院长交换了意见,院长默认了他的办法,同意在病历上做文章。看着跪在地上泪水涟涟的张迎,陆馨儿的心一下子就软了,陆馨儿抱着张迎拼命地点头说:“你放心,明天我就对院长说,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张迎也死命的抱着陆馨儿,他们怀着悲壮的心情在泪水中一遍又一遍的吻对方的身体,最后张迎从脖子上取下了那把十字花的钥匙,放在陆馨儿的手上,对陆馨儿说,馨儿,我一定会等着你回来,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也会等你回来!
第二天,陆馨儿敲开了院长办公室的门,承认是自己把注射液弄错了注入到了死者的体内,全部责任在于自己,而不是张迎。说完这些陆馨儿回到家,等待检察院的到来,在检察院的人来之前,陆馨儿把一切都告诉给多病的老母亲,老母亲看着陆馨儿一直摇头,在最后检察院的人要带陆馨儿走的时候,陆馨儿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老母亲瘫软在家门口的墙脚下,她老泪纵横,她几次想站起来都没有站起来,最后她指着陆馨儿说:“馨儿呀,你怎么就那么傻呀,男人的话怎么能相信,那是骗你的呀!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相信的,那可只是你自己呀!”
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当陆馨儿出来的时候,陆馨儿再也找不到张迎了,听熟悉张迎的人说在她进去之后没多久,张迎就离开这座城市到南方一家私立医院去了。为了找到张迎,陆馨儿曾通过各种方法,可是都没有如愿。
后来陆馨儿就遇到了何志武,何志武要陆馨儿和他一起到他的家乡,陆馨儿同意了,于是陆馨儿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离开自己所熟悉的城市的时候,陆馨儿什么也没有带,唯一的就是这个雕花小木盒,和小木盒里的东西。如今也许是命运使然,张迎又来到了陆馨儿居住的城市,虽然他现在是作为专家医生来陆馨儿们这座城市的医院坐诊并做短暂停留,但他来到的消息却能上报,说明他现在的份量不轻了,陆馨儿决定去找他。
桌子上的手机在打转,陆馨儿知道一定是何志武的电话,一定是他没有看到陆馨儿,就给陆馨儿打手机。陆馨儿拿起了手机,里面传来了何志武焦急的声音:“你在哪儿,我在书报亭怎么没有看见你?”何志武总是十分的会来事,他能够把一件普通的事营造得使你有轰轰烈烈的感觉。陆馨儿淡淡地说,我身上有一点不舒服,先回家了。何志武还在电话里喂呀喂的,陆馨儿放下了电话,对这样的一个男人,陆馨儿说不上爱也说不上不爱,只因为他出现在陆馨儿走投无路的时候,所以陆馨儿只能和他走在了一起。
陆馨儿根据报纸上的电话,拔通了张迎坐诊的那家医院,从那家医院知道了张迎下榻的酒店房间里的电话,陆馨儿于是打了这个电话,电话里传来的还是那么中听的男中音。陆馨儿一句“你好吗?”他就听出了是陆馨儿的声音,他在电话里面激动地问陆馨儿:“馨儿,你还好吗?你还好吗?”放下电话,陆馨儿决定去张迎下榻的酒店,因为有些事情必须了结。
陆馨儿来到了张迎下榻的酒店,手里拿着那个雕花小木盒,张迎看见的陆馨儿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受苦了!”陆馨儿没有说话,陆馨儿把雕花小木盒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陆馨儿对他说:“这是你家祖传的东西,我还给你了!”说完陆馨儿就要转身离开,张迎忽然站起来一把抱住了陆馨儿,他的泪水流到了陆馨儿的脸上,他贴着陆馨儿的耳边说:“馨儿,我没有忘记你呀,你知道吗?我每一个晚上的梦里可都是你,都是你离开时那不变的眼光,我无数次从梦中叫着你的名字醒来……”陆馨儿的心就在那一刹那间颤抖起来,陆馨儿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哗哗的流下,前前后后七年了,陆馨儿的心里面还是没有忘记他,还给他留有一块空间。陆馨儿多少次想,也许自己再次见他的时候会把唾沫吐在他的脸上,可惜当见到他的时候,陆馨儿却是那样的无怨无悔!这也许就是命吧,母亲说过,一个女人终究会为一个男人燃烧完自己的,他就是陆馨儿要为之燃烧的那个男人。
那一夜,陆馨儿们在他下榻的酒店里面缠绵到天亮,第二天早上陆馨儿听从了张迎的话,把小木盒子重新拿回到自己的家里,因为张迎在一夜的情话中,答应了陆馨儿,他回到家就开始着手离婚,他再也不愿意失去陆馨儿了。陆馨儿的内心其实不再会相信张迎的话了,但这种话自己还是愿意听的,因为陆馨儿心里宁愿相信张迎的心中真正的有自己的地位,但陆馨儿不能够让张迎为了自己而离婚,陆馨儿知道,自己和张迎已经不再是同一个起跑线上的两个人了,陆馨儿不需要他的赎罪。
回到家,陆馨儿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澡,一边洗陆馨儿还一边回记忆和张迎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张迎还对对陆馨儿说了下一次相会的时间。在以后的岁月,陆馨儿忘记了何志武这个天天睡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心中只有了张迎,虽然陆馨儿知道这种日子不会长久,可陆馨儿还是每一次一接到张迎的电话,就象一个吸毒成瘾的女子一样,总会去赴张迎的约,虽然陆馨儿一次又一次对自己说够了,够了,可每一次……。
终于有一天,何志武坐到了陆馨儿对面的沙发上,何志武冷冷地对陆馨儿说:“我们的事情也该做个了断了吧?”陆馨儿说:“好!”陆馨儿知道自己和何志武之间的事是迟早要做个了断的,因为现在陆馨儿的心里只有张迎,虽然陆馨儿知道张迎不会给自己全部,就是他能给,陆馨儿也是不会要的,可只要张迎召唤,陆馨儿仍旧会象飞蛾扑火一样扑向张迎,这对于何志武来说是不公平的。
陆馨儿看着何志武,等待他说的了断方法,何志武吸了一口烟沉思了良久才说:“给我五十万吧,我就离开。”陆馨儿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她对何志武喊道:“什么?五十万?我哪里有钱?你就是把我卖了也没有呀。”
何志武笑了,他的笑容中带着陆馨儿从来没有见过的阴冷,他看着陆馨儿一字一句的说:“你的呢,据我所知,一块名贵的歙砚也不止这么多钱。”陆馨儿内心一惊,端在手里茶杯偏倒了,水溅在了陆馨儿的脚上,陆馨儿没有去擦。他难道偷看了陆馨儿雕花小木盒子里面的东西?不可能,陆馨儿的手十分自然的伸向脖子上的十字花钥匙。钥匙还挂在陆馨儿的脖子上。何志武看着陆馨儿冷笑着说:“别把我想得那么坏,我不会做杀人劫货的角色,我只是要回我这些年为了能够得到你爱所负出的那么多艰辛。”说完,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大叠的相片,说:“你好好看看吧,你也许会无所谓,因为你也是进去过的人,可张迎不同,他可是专家学者,他可经不住我这些相片的狂轰滥炸。三天,三天你想好了给我打电话。”说完何志武就哈哈大笑着离开了。想不到这个一直在陆馨儿面前斯斯文文的男人,却会做出这样卑鄙的事来。
三天之后,陆馨儿同意了何志武的要求,陆馨儿不想因为自己再次让张迎的生活出现波折,何况陆馨儿也不会再去找张迎了,留下这个盒子和这颗珠子只会让自己的心生痛,何志武既然只要钱,那就给他。陆馨儿和何志武拿着雕花小木盒来到了一家很大的文物店,在文物店老板的房间里,陆馨儿把雕花小木盒子打开,古董店的老板捧起了小木盒子里的那块歙砚,仔细的端详起来。过了很久,这位老板说:“这虽然是一块安微宣城老坑的歙砚,但材质却较为普通,而且缺乏名贵歙砚所应有的莹润细密,而且也少了坚、润之质,所以像这样的砚,最多只能够给2000块钱。”
“什么?只值2000块?”
陆馨儿和何志武怎么也不会相信,一个如此精美的盒子里面竟然躺着一块价值不高的歙砚,陆馨儿和何志武认为这个老板在讹诈他们,他们又来到市里的文物鉴定权威机构,可是得到的却是同一结果。张迎送给陆馨儿的就是一块价值不高的歙砚。何志武在证实这是一块价值不高的歙砚之后,抛下一句:“张迎这王八蛋骗得我好苦呀!他让我的一生都改变了方向,我找他去……”话一说完何志武就离开了陆馨儿。
捧着这个雕花小木盒子,陆馨儿回到了家,陆馨儿的心又开始沉沉的生痛,陆馨儿怎么样也不相信张迎会用一块价值不高的歙砚来欺骗自己,陆馨儿不相信!陆馨儿拿起了电话,陆馨儿故意对张迎说:“何志武说要卖掉这块歙砚,你还是来拿回去吧。”张迎在电话中沉默了很久,最后说:“好的,我来拿。”陆馨儿又说:“你知道吗?这是一块价值不高的歙砚,你能不能对着良心对我说,'你真的不知道这块歙砚不值钱’?”张迎再也没有说话,话筒里面传来挂断了的声音。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陆馨儿从何志武的电话中知道他是张迎的好友,他在一次和张迎喝酒时,知道张迎把一块祖传的歙砚送给了陆馨儿,于是他就开始接近陆馨儿,希望能够有一天成为这块歙砚的主人,可惜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张迎送给陆馨儿的是一块普普通通的歙砚。
知道了这一切,陆馨儿反而哈哈大笑,陆馨儿终于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傻,陆馨儿在泪水中又看见了陆馨儿的母亲指陆馨儿的脸说的话:“馨儿呀,你怎么就那么傻呀,男人的话怎么能相信,那都是骗你的呀!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相信的,那只是你自己呀!”这个世界上唯一相信的只能是自己呀,陆馨儿拿起了锤子,狠狠的向这块歙砚砸去。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这块歙砚碎开的同时,里面竟然还有一块更小一点的砚。而且随着这块砚出现的还有一个薄油纸包着小纸条,小纸条上写着:“孙儿们,当这张纸条显露的时候,想必你们终于明白,这块砚台经历许多风雨,留下了中国许多名人墨宝的名贵歙砚,终于还原它本来的面貌。当年为了不被日本人抢去,我只有想出这样的一个办法,好在现在你们终于知道了,这方砚也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我在地底下也就安心了。
抚摸着这方重见天日的歙砚,陆馨儿的泪水哗哗直下,陆馨儿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陆馨儿再次抓起电话打给张迎,这次接电话的竟然是他的妻子,她在电话里对陆馨儿大骂,并对陆馨儿说,“你以为张迎是爱你的吗?做梦!张迎过来,对她说,让她别再纠缠你了!”电话中传来了张迎的声音,陆馨儿的心不知为何竟然不觉得痛,而是一字一句的对张迎说:“张迎,你知道吗,歙砚是真的,你还要吗?”电话中传来张迎不耐烦的四个字:“你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