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些曾经的老行当吗

     那些渐渐远去的老行当

                                                      刘述涛

在我上班的人文博物馆里,有一组由程新坤先生画的老行当,老手艺人。这些画里有私塾先生、老裁缝、木匠、泥水匠、铁匠、货郎、算命先生等等,一共十二幅,代表了十二个行当。

每每站在这些画前,思绪就飞回到了曾经的那个年代,想起春节前同人写春联的先生。这样的先生都是有些书法功底的,他们或是读过几年私塾,或是有家传。土话讲是恰过几年墨水的人。这样的人不多,一个村子里就那么一两个。他们除了春节的时候,给人写春联之外,人家里有了红白好事的对联也是他们写,他们还会替人写信。在那个年代,你别指望什么电话手机之类的通讯工具,真正的电话也是到了八十年代末期,你才看到有些单位开始有了那种黑把子,用手摇的电话机,要打给那个单位,还要由总机来转。我现在的记忆里仍经常会闪现出一个画面:一个人站在电话机前,声嘶力竭地喊:“喂……喂……喂喂,你是东风厂吧,我是造船厂呀,喂……”说两句,又断了。

不打电话,就得拍电报。电报有加急的和不加急的。电报要到邮局才有。我现在仍清楚的记得,远在外地的人如果要来,通常会发个电报。电报上写,我明天即到,望接。因为电报是按字数来计算钱的,所以越简单明了,越好。

不着急,那就写信,八分钱的邮票,想寄哪里寄哪里,不会写,在邮局有帮人写信的人。这类人身边放着一块“代人写信”的纸牌子。代人写信,代人写诉状,在七八十年代都还有这样的营生。这种人擅于各种应用文的行文方式,中山装的口袋里插着两支灌好墨水的“英雄”牌钢笔,手上提着一个“上海”牌的手提袋,专门游走于邮局或是法院的大厅。当你要他写的时候,他从手提袋里拿出信纸,戴上眼镜,你说一句,他写一句,写完之后,再念给你听。听好了,才付钱。这种人应该是自由撰稿人的祖师爷,现在的自由撰稿人是给报刊写,他们那个年代给有需求的人写,都是依靠写来赚钱。

“裁缝铰剪快,剪掉你的……”小时候,经常会念着这样的童曲,站在裁缝裁剪衣服的木板面前,裁缝一听,就会非常不耐烦的朝我们吼,死开来,不走开,我真的剪掉你的小鸡鸡。七八十年代的裁缝还是挺吃香,县城南门口随便抬头一望,都有缝纫机的身影,乡下的圩场上也是一样。那个年代的人,还是以买布做衣服为主,所以一般的裁缝,都会是卖布和做衣服。

“剃脑伢仔轻又轻,两把铰剪跌下坑。”这也是小时候听到人唱的,意思是指剃头匠的工具少,方便。还有一句是“剃脑伢仔好,皇帝的脑壳摸得到。”所以说,就连皇帝也要剃脑,又何况是你普通的老百姓。

还有打铁的,修自行车的,至于木匠、泥水匠,那是随处可见。对了,还有养蜜蜂的。家里养的是蜜蜂,外面飞的是野蜂,有一种黑色的野蜂十分厉害,有人说叮个几口,就能把头牛给叮死。我没有看过牛被叮死,我倒是看见割柴的那些人,有时不小心割出一伙野蜂,被叮得鼻青脸肿,菩萨一样。

真正除了这些普通的行当,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捉蛇的人。我小时候,最怕的动物就是蛇,而通往河边,家门口,处处都会遇到蛇。有时候还有屋脚蛇跑出来。最怕的是哥哥姐姐嘴巴说吐出来的“五斗方”,说是这种蛇咬了你,走五步就会倒下。还有人说,蛇咬了你一口,你抓起它来,也咬蛇一口。蛇就会用嘴衔来解药,让你治好蛇伤,你也吐出口水给蛇擦一擦,蛇也好了。现在想一想,这是什么样的故事,简真是天方夜谭,但小时候却是相信。就比如上山砍到了漆树,怕会痒,马上就会说,你是七,我是八,砍你回家煮饭恰。

对了,那时候有位广东来的捉蛇的,他年年都会来。有人说他会呼蛇,嘴里发出一种只有蛇能听出来的声音,他不用捉,天天到野地里呼蛇就成。我在四里街上,经常会看到他,一头是网袋,里面装着蛇,一头是竹篓,面是装着蛇蛋。过了几年,就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有人说他被蛇咬死了。想一想也有可能,会水的死在水里,会蛇的也被蛇咬死,这才叫一报还一报。

有呼蛇,也有呼团鱼的,团鱼也叫甲鱼。懂这种技术的人,都不是常人,有很大的神奇的力量在里面。我的父亲曾经给我讲,他说他小时候就见过人呼团鱼,是我奶奶的什么亲戚。有一回来看我奶奶,我奶奶说,没什么菜招呼你。那亲戚竟然说,要什么菜,你塘里的团鱼都这么大了,你还不捉回来吃。我奶奶惊呼道,哪有团鱼。这位亲戚走到塘边上,发出一种奇异的声音,就见一只脸盆大的团鱼竟循着声音就来到亲戚的面前。

这样的事情小时候听得很多,还听人说有一种猎人,是懂得呼麂仔,说是他提着木箱子,到了山里面,能够将麂仔王捉住,系上红绳,麂仔王为了让他解走红绳,就会自行驱赶一只麂仔到他的木箱子里。而懂这门手艺的人,从来也不贪多,一次只捉一只麂仔就已经足够。

每当听到这样的故事,我都会表现出怀疑,我的父亲就会毫不客气的喝斥我不懂得这个世界上的事,他说亲眼看见他的师叔,用木条抽打过鬼,那鬼就坐在楼梯上,他师叔扛木条要上下楼梯,几次都骂你坐在这里碍手碍脚,怎么还不走?我父亲却没有看见有什么人坐在楼梯上,他师叔用木条拍一下,就听见“哇”的一声,一阵冷风从身边穿过。我父亲还说,他师叔治过的房子,蚊子和老鼠都会远离这栋房子。我问他,那你还不学?我父亲轻蔑的看了我一眼说,真正学了,还会有你们?

也许是那个时代的手艺人,都希望人高看一眼,所有,都会有一些神奇的故事讲出来。只是现在不要去说那些神奇的故事,就是老手艺,老行当,都是在慢慢的消失,又哪来的神奇的故事讲出来,想要见到,也许就只能够是在这么一张一张的画里面了。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