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赣江上的 一颗明珠——吉州
宋代,赣江上的 一颗明珠——吉州
刘述涛
一
江南望郡,吉州福地。
吉州,这块被史书记载为“闽落之要,江浒之卫,珍异所奔,由来设伏之地,商旅所凑,还同守隘之乡。”又有“咽喉荆广,唇齿淮浙,江山映带在眉宇间。”的地方,一条赣江穿城而过,赣江上船来船往,穿梭不停。这些船,将吉州的粮食、茶叶、瓷器、药材、矿物、夏布、木材运向了远方,又将远方的绫罗绸缎、金银手饰、字画诗书运了回来。一来一去,捎去的是汗水,是辛勤劳作的果实,是对远方的祝福。捎回的是对生活的向往和希冀,以及对未来的信心。
船,变成为了人们奔向远方的翅膀。
造船业在吉州的兴起,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天禧末年(1021年),江南及西北诸州共造船只2916艘。其中虔州605艘,吉州525艘,两州合计1130艘,约占全国造船总数的40%,而吉州则占到了江西近50%。可以想象,在赣江、长江、淮河两岸,京杭大运河里,有多少船只来自于吉州,这些船只承载了吉州人的梦想和辉煌。让吉州,这座年轻的城市,在迎来送往之中,找到了方向,找到了资本,在宋代的经济版图上脱颖而出,成为了令人向往的富硕之地。
宋代的农学家曾安止在《禾谱》中记载:“江南俗厚,以农为生。吉居其右,尤殷且勤。漕合岁贡百万斛,调之吉者十常六七。”另据沈括《梦溪笔谈》记载:“发运司岁贡京师米以六百万为额,淮南一百三十万石,江南东路九十九万一千一百石,江南西路一百二十万八千九百石,荆湖南路六十五万石,荆湖北路三十五万石,两浙路一百五十万石。”江西位居第三,而其中吉州又占“十常六七”。“供调出大米七十二万五千石到八十四万五千石。按宋制米一石约折合稻谷一百八十斤算,当时吉州向朝廷输出的稻谷一亿三千万至一亿五千万斤。南宋宰相文天祥,在自己的笔下写道:“某所居里,凡千余家。常年家中散米一日,不收钱:诸大家以次接续赈粜,可及三十日,隔一日粜,可当两月。”足可见,宋代的吉州是令人向往的鱼米之乡,吉州的老百姓相比于其他的地方幸福指数更高,家家有余粮,户户有田耕。
自然,除了粮食的岁贡之外,吉州每一年还要向朝廷输送茶叶,金橘等各类土特产。在欧阳修的《归田录》里,他写到“金橘香清味美,置之罇俎间,光彩灼烁,如金弹丸,诚珍果也。都人初亦不甚贵,其后因温成皇后尤好食之,由是价重京师。”金橘成为了温成皇后的座上珍,自是身份显贵。好在那时候的吉州人非常聪明,他们不仅出售金橘,而且将挂满果的金橘树苗出售。一舟可载千百株金橘。史书上有文字记载“累累如垂弹,殊可爱。价亦廉,实多而根茂者,才直二三镮。”
吉州窑,更是吉州人的骄傲,它的简约,它的通禅,让它从民间走入皇室,成为了宋人捧在手里“斗茶”时的那只盏。宋徽宗有“盏色贵青黑,玉毫条达者为上”的评判。黄庭坚有“研膏溅乳,金缕鹧鸪斑”的兴叹。苏东坡在游吉州窑后也写下“道人晓出南屏山,来试点茶三味手。忽惊午盏兔毫斑,打出春瓮鹅儿酒”诗篇。
就这样,吉州窑的窑火映红了宋代人的天空,值到今天,那片穿越过千年的桑叶,仍在茶水里晃呀晃的,没有停歇。
二
“吉为大邦,文风盛于江右”。“吉之士风,为江西冠。”吉州的经济上的繁荣发展,为吉州的文化教育带来了蓬勃生机。欧阳修的《吉州学记》中写道:“学校,王政之本也。古者致治之盛衰,视其学之兴废。《记》曰:'国有学,遂有序,党有庠,家有塾’。其年十月,吉州之学成,州旧有夫子庙,在城之西北……”
自然,欧阳修笔下的《吉州学记》里指的官学,在宋代的教育分为官学和私学。吉州官学,从府学到县学,先如星星之火,后来火连成片,依托官学,兴起私学。一个庐陵县就有梅溪书院、白鹭洲书院、凤山书院、蒙斋书院、光禄书院等等,吉水县有龙城书院、山松书院、崇桂书院等等,泰和县有文溪书院、龙洲书院等等。这些书院,县大的有七八所书院,县小的也有二三所书院。
一家书院,一家书院的在吉州大地上兴起,让吉州这块土地上的愚昧正在消退,文明正在滋长。不管是谁,从书院走过,都会驻足聆听从书院里传出的朗朗读书声,这读书声里有信心,有希望,更有信念和勇气。
种下了读书的种子,收获的自然是科举进士的果实。这些年的吉州学子,终于扬眉吐气,敢于在宋代的舞台上指点江山。尤其是江万里在淳祐元年(1241年)创建的白鹭洲书院,在宝祐四年(1256年)的科举考试中,吉州的考生,考中进士的43名,其中文天祥金榜题名,喜获状元。这一年,宋理宗亲笔写下了“白鹭洲书院”五个大字,以示嘉奖。从此书院声名远扬,全国各地的学子,以走进这家书院为荣。后据《江西通志》所记载宋代江西进士名录统计,宋代江西共有进士5442人,北宋1745,南宋3697人,其中吉州940人,仅次于饶州945人,位居江南西路第二。整个宋代,江西走出了15位宰相,其中吉州就有三位:刘沆、周必大、文天祥。
现在的白鹭洲书院,仍旧是落霞与白鹭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依旧是朗朗读书声不断。在读书声中,有江万里、欧阳守道、文天祥、刘辰翁、邓光荐,以及近代的曾延生、陈正人等等人的声音,一代又一代的吉州人,从江湖走向了庙堂,从山林走向了圣殿,从赣江走向了世界。
三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这是欧阳修笔下的宋词《碟恋花》,他还写:“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最让人感触最深的还是那“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的《醉翁亭记》。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些朗朗上口的诗是杨万里的。杨万里被称为南宋四大诗人之一,他的诗讲究“活法”、“透脱”,善于摄取自然景物的特征和变代,形成了具有特色、又清新活泼的“诚斋体”,是宋代独树一帜的自然派诗人。
“专以奇怪磊落为宗,务在艰涩其词,甚或至于不可句读”这是《四库全书》里关于刘辰翁诗词的描写。但周颐《蕙风词话》里对刘辰翁的诗词却是这样的评价:“须溪词风格遒上似稼轩,情辞跌宕似遗山。有时意笔俱化,纯任天倪,竟能略似坡公。往往独到之处,能似中锋达意,以中声赴节。世或为别调,非知人之言也。”
只可惜,刘辰翁留世作品并不多,真如他笔下所言:“谁看。天上人间一样寒。”
这些年,从欧阳修到杨万里,再到后来的周必大、刘过、刘辰翁、罗志仁、文天祥等,吉州大地上走出去的大师级人物,一个又一个,无处不在,他们在宋诗、宋词、散文、史学的道路上,挥毫泼墨,将宋代人的天空,变成了吉州人的舞台。
欧阳修,这位被公认为一代文坛宗师的人物,《宋史》中评价他:“论大道似韩愈,论事似陆贽,记事似司马迁,诗赋似李白。”估计很少人会知道,欧阳修是一位杰出的文学家,他同样还是一位出色的史学家。在中国的二十四史中,有两部都是由欧阳修参与编修,其中《新五代史》则由他一个编著。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是文天祥在北京的地牢里,从宋代发出来的呐喊,这声呐喊冲破云霄,响彻华夏,让今天的吉州人,仍充满了勇气和信念,沿着这些大师们的足迹,继续向前、向前……
四
吉州,在宋代的历史舞台上,成为了赣江上一颗明珠,现代的人提起这段历史,仍然如数家珍。
我相信,前人的火把,仍然照亮后人的心空。只要将宋代人的智慧,转化为今人的动力,昨日的吉州,今日的吉安,仍会点亮华夏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