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耀堂医案，点拨你在疏漏处
导读：陈耀堂老先生是《名老中医之路》所载医家，1980年去世，距今已36年。很多人可能都忘记，或根本不知道这位老中医。但他的病案仍能活生生地启迪中医后学。滨州市中心医院中医科赵秀玲
陈耀堂医话四则
先父（师）陈耀堂老中医是孟河丁甘仁先生的入门弟子，在上海中医专门学校毕业后，曾留校执教数年。解放后，在上海中医学院和龙华医院，从事中医教学及临床工作。退休后任上海第二医学院附属第三人民医院顾问，于1980年6月因病逝世，享年84岁。陈老从事中医工作六十多年，一生忙于诊务，著述不多，但历年来留下医案不少。现整理医话四则如下。
用麻附治中风偏瘫
有一东北患者宋某，男，56岁。因中风后左半身不遂，已有年余。在当地曾用过中药、针灸、推拿等各种疗法均未获效，乃于1979年4月26日至上海求治于陈老。
症见左半身不遂，头脑胀痛，手足不温，夜寐不酣，脉弦细，舌苔白腻。辨证为阳虚体质，痰湿稽留，贼风入中经腧，营卫痹塞不行，故左手足不用；上蒙清窍，则头脑胀痛。治拟助阳益气以祛邪风，化湿痰而通络道，佐以平肝潜降。
方用：桂枝6克，黄芪12克，防风3克，防己9克，僵蚕12克，杭白芍12克，川芎6克，九节菖蒲15克，生石决15克，紫贝齿15克，指迷茯苓丸12克（包煎）。7剂后，症状好转不明显。
陈老认为此系顽疾，一般药物恐不易收效，乃改方去石菖蒲，加麻黄、附子各9克，桑枝21克。服药7剂后，症状明显好转，守方坚持服药4个月后，左半身功能已全部恢复。
一般动脉粥样硬化所致的中风，辨证多属肝阳、肝火、风痰，或也有气虚、血瘀等，治疗均以平肝、潜阳、化痰、清火、益气、活血、通络等法，很少应用麻黄、桂、附之属。陈老认为，汉唐时代治中风并不忌用麻、桂，如《金匮》附有古今录验续命汤等，因此对阳虚之体，受外风所中而导致的中风常用之。
此人年过半百，阳气早衰，故脉细苔白，四肢不温。受外风入中经络，营卫痹塞，痰湿稽留，故用麻黄、桂枝、附子、防风温阳祛风通络，开其痹塞；僵蚕、指迷茯苓丸以化风痰；生石决、紫贝齿平肝潜降；黄芪、白芍、川芍益气和营；桑枝引药通达四肢。由于辨证用药得当，故7剂即见效验。效不更方，终获痊愈回乡。
配玉竹治顽固湿疹
一50岁妇女，忻某，患皮炎已有数年，反复发作，殊为痛苦。此次不明原因又发作，全身皮疹，奇痒难忍，搔之出水。在皮肤科检查：全身密集分布粟粒大之红丘疹，部分融合成片，已有抓破，流出粘稠水样分泌。诊断为湿疹样皮炎。予以去氯羟嗪25毫克，每日3次；肌肉注射组胺蛋白2毫升，每日1次；地塞米松0.75毫克，每日4次。外用炉甘石洗剂、1%氯地霜。治疗2周后，病情未见好转，乃于1979年4月12日来中医科求治。症见肌肤满布红疹、湿疹奇痒难熬，夜睡得热更甚，身热形寒，脉滑数，苔薄腻，为风邪引动湿热，先拟祛风清热化湿。
处方：青防风9克，薄荷叶6克，净蝉衣6克，粉丹皮9克，肥玉竹12克，金银花12克，连翘壳9克，熟牛蒡9克，鸡苏散9克（包煎)，全当归9克，赤茯苓9克，板蓝根12克。
服药7剂，病情已大有好转，瘙痒出水均少，前方既已见效，仍守原意。处方：全当归9克，赤白芍各9克，净蝉衣6克，粉丹皮9克，肥玉竹9克，鸡苏散9克(包煎)，赤茯苓9克，苦桔梗3克，金银花9克，连翘壳9克，板蓝根12克，鲜竹茹9克。嘱服7剂，病人即未再来。
迨至1981年5月，患者以他病来诊，谓服中药14剂后，皮疹即渐消退，故未再来求治。至今已二年余，未再发作。
归检陈老遗留之医案，其治皮肤湿疹，常用肥玉竹、鸡苏散、苦桔梗、蝉蜕等药。查《本草从新》载有：“玉竹，……甘平，补中益气，除烦渴，润心肺，治风淫湿毒……”。鸡苏散为六一散加薄荷，有清热渗湿祛风作用，对湿疹水液渗出尤宜。苦桔梗入肺泻热，能载药上浮以走皮表。蝉蜕善治皮肤疮疡瘾疹，陈老曾云：“蝉蜕甘寒，善除风热”，现代医学则认为有抗过敏作用。
配乳没治长期腹泻
1978年8月，有岳某，男，60岁。因患长期慢性腹泻，久治不愈，而来求治于陈老。患者在1975年经某医院确诊为溃疡性结肠炎，并作了部分结肠切除手术，术后腹泻未减。晨起必大便数次，便前腹痛，第一次大便尚可见有粪便，且夹大量粘液，第二次大便即全为粘冻。并伴胃纳减退，食而不化，神疲少力，内热口干，形瘦骨立。1979年5月曾作乙状镜检查，诊断为慢性非特异性溃疡性结肠炎。以往也曾用过很长一段时间中药，包括清化湿热、健脾温肾、调和肝脾、固涩止泻、通因通用等法，均无明显疗效。西药曾服柳氮磺胺吡啶、复方樟脑酊、氢化考的松灌肠等，也未见效。
陈老诊治时，察其舌质红、舌体胖、舌前半苔少而舌根有腻苔，脉细弦数，认为脾肾阳虚，久泻伤阴，阴阳两虚之证。治以健脾温肾，养胃扶土，佐以固涩。
处方：炙乳没各4.5克，炒白术12克，炙甘草3克，补骨脂9克，五味子3克，肉豆蔻9克，诃子肉9克，地榆炭9克，木香9克，石斛12克，另用灶心黄土60克先煎代水。
服药14天后，病情即大有好转，腹泻减至一日2次，粘液已少，腹痛也见减轻。以此加减（乳没二药一直未减），调治二月，多年的腹泻，完全治愈，随访至今，未见复发。
考乳香、没药二药，名海浮散，常用作调气活血、化瘀止痛。询之陈老，谓在陈藏器《本草拾遗》有“止大肠泄澼”之记载，它即能使皮肤溃疡收口，对内部胃肠道的溃疡也应有效。先前曾用精制乳没研成粉末，装入胶囊，每次服5个（约1.5克），每日2-3次，对消化性溃疡引起的胃脘痛有很好效果。继而试用于溃疡性结肠炎，效果也好。
用单方治麻疹肺炎
一3岁男孩，因患麻疹后并发肺炎，住某医院，虽经多种抗菌素治疗，但病情日重，身热不扬，呼吸急促，痰声漉漉，口唇发紫。医院已通知病危，遂自动出院，请陈老往诊。
症见舌苔白腻，边尖舌质青紫，诊为肺风痰喘，疹毒内陷，所幸尚未见肝风内动等厥阴变证。当务之急，促其咯出气管内之粘痰。
乃为疏方：净麻黄9克，凤凰衣4.5克，桔梗9克，枳壳9克，白矾6克，鱼腥草30克，鸭趾草30克，淡竹沥一支冲入，浓煎灌入。
仅服1剂，患儿果然呕吐出大量粘痰，呼吸即感通畅，面色也有好转。第2天于原方中去白矾，加入黄芩9克，以清肺热。3天后，发热已退，气急也平，咳嗽大减，已能进食，乃改以肃肺化痰、养阴益气善后调理。又一周后，诸症悉除，其父抱患儿再至医院作胸部透视，肺炎已大部吸收。
我们不解此方为何用凤凰衣、白矾、枳壳、麻黄等药？陈老谓此方来自一草药医，50余年前我的孩子也患麻疹后肺炎，当时尚无抗菌素，即用中药治疗。但经数名医诊治均少疗效，病况日重，呼吸急促，面色发青，奄奄一息。这时有一友人介绍一草药医，处方仅4味：生麻黄9克，凤凰衣4.5克，桔梗9克，鱼腥草30克。仅服1剂，呼吸即感通畅，以后通过调理逐渐恢复。此后即以此方加减救治过不少麻疹后肺炎、大叶性肺炎、支气管肺炎等病人。方中麻黄必须生用，量必须9克，才能宣肺达邪；凤凰衣取其柔润，有祛风利咽之功，本草载其可治久咳结气，枳壳、桔梗为枳桔汤，可治胸闷、痰咯不爽，本草载枳壳善能破气，气顺则痰行喘止，临床用于无力咯痰，痰积于肺，而致气喘、胸闷者有效。加上白矾、竹沥清化痰热，鱼腥草、鸭跖草清肺热，对肺炎或肺脓疡很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