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遇狗惊魂
作者 ▏ 黄艳波
作为郫县某乡村中学的教咕咕，我们平时上班吃完少午，习惯在学校周围农村转一哈儿，既化食，也活动一哈筋骨。
上周五中午，我和办公室同事照例遛达出校门。因为走腻了乡村主干道，我说改走农家小路。反正川西坝子的小路千万条，任选哪条都得行。结果那天转路半小时，近距离遇倒五根狗，吓死老子了！
一开始就整错，走了断头路，尽头是农户。还没走拢人家屋门口，多远就听倒一连串愤怒的狗叫唤，吓我一跳。我生怕有狗冲出来咬人，赶快停步一打量，原来是条成年黑土狗，站在那里使劲吼。幸好它娃遭铁链子拴倒嘞，冲不过来，我们才稍微心安。
那家女主人正好站在狗边上，说此路走不通。她话音未落，窄边又跳出条小狗，也汪汪帮腔叫两声，一个个都在下逐客令，我们只有车身走人。
好嘛，换路走就是，这次朝个农家大院走，入口有大林盘。这回更惊悚，入口小路两边都是坟！看倒左右并列四五座土馒头，齐刷刷对我们夹道欢迎，也吓死个先人！
那天少午太阳还大，也消除不了我们周身环绕的阴气。我就搞不懂了，这片林盘面积有那么大得嘛，为啥死者后人不把他们葬来离路远点，不挡道。那样既清静，也不那么晦气。现在硬把他们弄在入口路两边，挤做一堆，到底图个啥？难不成阴间的人也兴住路边联排别墅，也讲究出门交通方便吗？明明他们是鬼，来去自如，可以随便飘起走得嘛。
我们转出林盘，路过一家人屋门口，看倒拴了条少年狗。这狗多半晓得它势单力薄，不能硬拼敌人。但职责迫使它遇到生人必须发声，否则怎么对得起天天吃的狗饭？所以我猜它只想保存实力，不做无谓牺牲。
只见少年狗安静站在岗位上，一声不吭。我们走近，它稳如泰山。我们快走出它的势力范围，少年狗才如梦初醒，发出长声吆喝”窝儿窝儿……”，声音清脆，童声优美，看来还没到青春期变声年龄。这小狗嘴里卖力吆喝，身体坚决按兵不动，根本没有想扑我们的任何举动。
看来它娃假打球得很，只想做做样子吓唬路人罢了。也或者它长期遭拴在路边，看惯了人来人往，逐渐麻木，开始应付本职工作。
这条麻木狗想当老油条，它的邻居——那只正在草丛中玩耍的小哈巴狗却想当雷锋。它立刻疯狂讨伐我们，一边大声叫，一边勇猛追过来。这狗没拴铁链，跑得远，但我们不怕。毕竟它个头太小，杀伤力弱，只是追得讨厌而已。
我转过头看它龟儿到底有好扯？结果它一看我转身，也转身就跑。我转头走路，它继续狂吠狂追。我又转身，还不用假装蹲下捡石头吓它，它早扭头逃跑。等我回头走，它又穷追不舍。如此来回拉锯几个回合，我明白了，这狗是个人才——不，是条狗才！它娃硬是把游击战战术精髓吃透了的：“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老子服了它！
我们好不容易摆脱哈巴狗的纠缠，来到田边岔路口，又有一条成年黑狗默默拦路堵截。俗话说得好：好狗不挡道,恶狗常拦路;吠犬不咬人,咬人狗不叫。这狗恰好挡道，不叫，符合恶狗咬人标准！而且我才发现它两眼上方各有一撮异色毛，像两只小眼睛，正是民间说的“四眼狗”。理论上，四眼狗比我们之前遇到的土狗和哈巴狗更凶恶，咬人舍得下死口！
我心中暗暗叫苦，当真话今天走过坟地闯了鬼吗？前脚才送走瘟神，后脚又迎来霉神。现在四眼狗距我们只有几步远，颈项上也没拴绳，如果它要扑过来短兵相接，我们赤手空拳，不一定是它对手。我心一沉，继而心跳加速，继而两股微微筛糠。
说起来我也是生在农村，遭狗吓大的，每遇一回，吓一回。我读小学时遭土狗咬过，幸好遭得不凶，只是腰杆上印了几个牙齿印。现在几十年过去了，想起都还要打抖。
我与同事一起站定，密切关注四眼狗表情。我们必须观察它下一步想干啥，以此来决定我们下一步能做啥。唉，万一它想咬我们，老子是该像只丧家犬，啊啊啊叫着疯狂逃窜呢？还是该像只警犬，砰上去四肢并用，与它正面刚一盘呢？我一时想不明白自己该何去何从？同事也不晓得该啷个弄，我们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眼见四眼狗只是沉默，一味沉默。它瞟了我们一眼，又转头看看周围的蓝天白云，绿树红花，青草庄稼，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溜溜达达，潇潇洒洒走了。它居然放过我们走了！我们虚惊一场，原来人家也是中午转出来散步的！
我不错眼珠子地目送散步狗走远，把跳出胸腔的心脏按回去，安稳当，顿感劫后余生，又大惑不解这狗怎么如此仁慈？转念一想，这种四处走动自由狗，早就看惯各色人等，懒得叫了，变得像人类一样深沉。在它眼里，也许人就是两脚狗，或者它自己也是四脚人。大家都是同类，何苦自相残杀，乱叫乱咬？放过别人，给别人留条路，也就是放过自己。联想到我们平时走乡村主干道也遇到过自由狗，人家个个脾气好。今天主要是遭前面几只狗乱叫唤，把我吓瓜了。
我扶扶自己差点吓掉的眼镜儿，想起有人戏称戴眼镜儿的人为四眼狗，以前觉得这个外号好侮辱人，今天一品，好像还是有丝丝儿道理喃！
我们有惊无险，一路平安走回学校。下次遛达我打死不走这条路了，主要是老子的心脏遭不住哇！万一哪天我遭吓心梗，戳脱了，划不搓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