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战争第五部之中途岛海战(五十二)
7时30分之后,“赤城”、“加贺”、“飞龙”、“苍龙”号分别回收了1、3、2、6架战斗机。加上之前降落的飞机,整个机动部队上空只剩下了14架零战。7时40分,“赤城”号的甲板上出现了一次降落。那是一架随友永第一攻击波一同起飞的鱼雷机,铃木繁飞曹长对179度一号线的搜索注定毫无结果。
到7时40分,两艘航母上的换弹重装工作已持续了约25分钟,“赤城”号和“加贺”号分别有6架、9架鱼雷机已完成换装。就在此时,“利根”号4号侦察机发回了一条震耳欲聋的消息。
6月4日这天,对“利根”号4号机的驾驶员甘利洋司一等飞曹来说注定也会终生难忘。由于不明原因,他的飞机直到5时才勉强升空,比原计划整整晚了半个小时。出发20分钟之后甘利就发现了敌情。他向“利根”号报告说,“发现敌军两艘潜艇,距我起飞地点80海里。”40分钟后,再次发现敌情的甘利通过无线电作了第二次报告,“敌机15架正朝我舰队飞去。”他所发现的无疑是4时30分从“约克城”号起飞的侦查轰炸机,因为当时斯普鲁恩斯的攻击机尚在甲板上等待起飞。
一名侦察机驾驶员在短短一小时内发现两艘潜艇和15架敌机,甘利应该感到满足和欣慰了。但4日这天,那些不过是甘利一系列表演的前奏。7时28分,完成外向搜索向舰队返航中的甘利终于发现了水面上的一支舰队——那正是斯普鲁恩斯少将率领的美军第十六特混舰队!甘利的发现是南云当天最大的幸运。如果在延迟起飞后仍然严格执行原来的侦察计划,甘利可能根本无法发现美军的特混舰队。正是由于甘利偷工减料自作主张地缩短了搜索半径,也可能是糊里糊涂的飞行,才阴差阳错地发现了本该由“筑摩”号侦察机发现的重要目标。
甘利很快发回了第三次报告:“发现10艘水面舰艇,好像是敌舰,距中途岛240海里,方位10度,航向150度,航速20多节。”这一惊人消息7时40分传到了“赤城”号。
寥寥数言对南云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它完全没有按照山本大将的设计发生。参谋长草鹿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他们原来在那儿!”南云和幕僚们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开始迅速分析其中包含的信息。这是自开战以来机动部队第一次面临最现实的威胁。
“10艘水面舰艇,好像是敌舰”,这简直是屁话!德国人和意大利人的舰艇肯定不会跑到这里,在这一海域出现的除了自己人只能是敌舰。南云既好气又好笑,他清楚机动部队是日军所有参战部队中距离中途岛最近的,在他以东不可能出现友军。清平天日,朗朗乾坤,哪里突然冒出来10艘敌舰?再说,电报发回的敌舰位置属于“筑摩”号侦察机的搜索范围,你甘利怎么自己的地不种跑到别人家地里去割麦子了?情报参谋小野宽次郎少佐迅速将敌舰位置在海图上标出——它们距离机动舰队大约390公里。
当务之急,是迅速查明敌舰队中有无航空母舰的存在。倘若没有,它们就不会立即对机动部队构成现实威胁。即使以30节的最高航速计算,双方发生接触至少也要6个小时。目前敌军完全处于日本舰载机的打击范围之内,可以暂时让它们多活一会儿。待“A级攻击部队”把中途岛那边的事干完,再与友永机队合力收拾它们不迟。但如果那支舰队中有一艘或几艘航空母舰,情况就会截然相反,自己也就同时处在敌军舰载机的打击范围之内。对此草鹿保持了高度的警觉,“在报告中提及的活动在那片海域的敌舰队中,不可能没有航空母舰,它们肯定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就连军衔比草鹿差了好多级的老酒中尉也认为,如果没有航空母舰,美军舰队出现在那一位置是毫无意义的。
南云的判断亦是如此。虽然他同意按预定计划再次进攻中途岛,但对附近海面上突然出现的这10艘敌舰同样不能掉以轻心。在日本人眼中,攻舰首选的武器当属鱼雷。当然在紧急情况下炸弹也可以使用,就像他们在印度洋对付英国人那样,但炸弹的破坏力远远不及鱼雷。在接到甘利报告之后仅仅五分钟,南云在7时45分迅速下达了新命令:“准备攻击敌军舰队,没有换装炸弹的攻击机不要将鱼雷卸下。”
对甘利模棱两可的报告,南云也立即做出了下一步指示。7时47分,他命令“利根”号以最快速度致电甘利,“查明舰种,保持联系。”值得强调的是,南云要求进一步侦察的电报没有加密,是直接用明码发送的。这说明他极度关注甘利的报告,确定目标显然比保密重要得多,况且机动部队之前已经被中途岛的侦察机定位。可以看出,南云能出任第一航空舰队司令官绝非浪得虚名,从接到电报到发出两项电令,他只用了短短7分钟。
但南云、草鹿、源田明显忽略了一条重要信息。当天早上的海风来自东南方向,甘利报告中显示美军舰队正在高速逆风飞行,这种航行路线暗示敌军很可能在发射飞机。其实在同一时间,斯普鲁恩斯正因为两艘航母舰载机起飞的磨磨蹭蹭在发脾气呢。
根本容不得南云做出更多安排,美国人为他奉上的“第三个烧饼”适时赶到。7时48分,“苍龙”号发信号报告说“发现敌机,方位320度”。随后“雾岛”号上也升起了表明“发现敌机”的烟雾。
此时抵达战场的,是由洛夫顿·亨德森少校率领的“无畏式”俯冲轰炸机队。请师兄们稍稍留意一下这个名字,尽管亨德森少校很快就要在攻击中失去生命,但他的名字将成为未来半年多时间里日本人挥之不去的噩梦。按照编制,亨德森手下应该有18架轰炸机,但其中2架因发动机故障无法起飞,这样随他抵达现场的飞机就剩下了16架。他手下的飞行员大部分是新手,有10人调来才一个星期,个别人甚至是几天前才开始驾驶这种飞机机。超过一半的人和队友们刚刚混成脸熟,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加上近段时期中途岛燃油紧张,这些经验欠缺的飞行员抵岛后只进行过一个小时的训练。亨德森也清楚弟兄们的水平不咋地,但攻击必须如常发起。他将这些人分成两组,技术较熟练的一组跟着自己,另一组新手则由分队长埃尔默·格利登上尉指挥。
就当时海军航空兵的技战术而言,俯冲轰炸无疑是最凌厉且高效的。俯冲轰炸机一旦到达俯冲点,就将变成无坚不摧的利器——恰似已经出膛的子弹。直线飞行的滑翔轰炸尽管优雅,但明显已经过时了。因为它放弃了接近甲板的机会,同时也不具备从高角度俯冲攻击的两大优势——不易被反击和高精准度。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亨德森少校不可能不明白。但由于弟兄们实在技术太差,少校只能采取相对简单的滑翔进攻,就这样也要他本人率先攻敌做出示范才行。
这种近乎业余的攻击方式势必为他们高明的对手所耻笑。就像在奥运会最高水平的跳高比赛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使用跨越式或俯卧式过杆的选手一样让人不可思议。亨德森设计的攻击方案是,从2400-1200米高空带油门高速下滑集体接敌,机动至最佳位置后各自投弹,之后各机贴近水面或潜入云层中快速脱离战场。
对美国人采取如此蹩脚的攻击方式,渊田和源田都甚觉诧异。两人不知道这次前来进攻的仍是一群菜鸟——那些高级动作他们不是不用,而是不会。
(美国海军陆战队洛夫顿·亨德森少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