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希:亮行头的《忠孝全》
德珺如、金秀山、韦九峰《忠孝全》
《忠孝全》对正工小生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可表演的。我因某花脸票友之请,向姜先生学这出戏,姜也说只有扎大靠耍下场花或可得一个好,其余地方都让人没处叫好。但朱素云却常以此为打泡戏,其实唱做念打无一吃重,只是换行头很忙。素云当年对行头很讲究,所以拿这出戏来亮他的行头,大约根据剧情变化要换七种行头,兹依次叙述如下:
金秀山、德珺如、金少山《忠孝全》
首场太监王振监军讨金鳌,坐帐及打扮一如《法门寺》之刘瑾,但无贾桂而有中军。金秀山与德珺如曾灌有此唱片,金少山饰中军,当小生饰秦继龙在后台射箭时,中军上场报告:“那投军的一马三箭,三马九箭,箭射红圆,”圆字用炸音,如石破天惊,令人叫绝。秦继龙服饰为蕉月色滚边的青素箭衣,穿靴子,戴扎巾,斜背弓,以深绿色的绸带捆住弓,在胸前结一蝴蝶扣。大锣五记头出场。当时我票戏不过五年,戏路很狭,所演多是周瑜戏如《临江会》、《群英会》、《黄鹤楼》、《回荆州》等,出场均较大。这个五记头出场,姜先生给我说了几遍总踩不着锣经,我很焦急。北平老票友顾赞臣知道了,他教我要放松随便,把《卖马》秦琼的出场说了几遍,这オ领会了。顾七爷对我带扎很担心,因为老式扎法都是一个长方形的铁架子,一块正方形的白绸,或绣花,或不绣花,有布,用绳子捆在水纱网子上,扎成巾子形,所以称为扎巾。要勒得很紧,但因没有盔头的皮衬圈,所以时间稍长,头脑就疼,如果勒在两块后枕骨上,部位不对,疼得更厉害或致呕吐。顾七爷劝我向姜六爷借个软扎巾,那是制成硬扎巾样的,上面不用捆绳子,勒在网子上面,有衬头,这样就轻松多了。我向六爷一商量,他说:“取我的行头,让老刘之子顺奎跟您去吧,只是他不会赶靠,要请大衣箱多关照。”(老刘师傅从姜唱青衣起就跟着妙香,年老要引退了,这次带顺奎来见习的。顺奎能拉胡琴,我们常合着吊嗓。以后他为哈宝山吊嗓,就拜哈为师改为里子老生了。)这场戏小生与王振对白,尺寸很快;后面法场对白也快,不知何故,或者系表示王振性情的急躁。命小生射箭下场时,唱片中金少山饰中军一声“随我来”,“来”字也用炸音,极响堂。
1937年5月21日《平报》
第二场小生哨探敌情回来,扎巾加额子,穿马褂,系下甲。王振命他攻打金鳌,下场就赶扎大靠了。场上王振仅唱散板,再慢也没有几分钟,郝寿臣、裘桂仙、金少山均唱六句,也要不出什么长腔,我想如果改唱原板,每句耍腔有过门,也许能到四、五分钟,有利于小生赶靠。
小生扎靠起半霸,接唱四句摇板,奉命攻取金整,拿枪上马下。王振念一句“奋勇当先”,下。
下一场小生与金鳌交战,姜教我的就是“小五套”,扎死金鳌,耍下场花,下场。如果这个亮相不能得好,小生就算“净素”了(内行谓角儿整出戏不得好者为“净素”)。
费玉策、贾真、温玉荣《忠孝全》
1989年天津演出实况
再回过头来说《忠孝全》扎靠的场子,我曾这样想过:秦继龙这个小生,只唱四句散的,也没有大段白口,只有在武工上卖弄一下了。事有凑巧,当我第二回演《忠孝全》时,台下有位老票友看了,找到我家来,说其大名为申富卿,原是天津某总督部下的武将,曾跟杨四立学丑角,演过《忠孝全》里后一投军者,他演出时有不少玩意儿。说徐小香当年演到这里,与金鳌打“四门斗枪架子”,犹如《九龙山》那样,一个是黑扎黑脸黑靠,一个是小生白靠,略与《芦花荡》相似,这又与我想在这段戏里卖弄武工的设想吻合了。核计一下年代,申富卿七十余,他师父杨四立略后谭鑫培,所说徐小香这样唱,是有可能的。
第四次换行头,是卸靠换开氅。
第五次,是秦洪解粮误期当斩,秦继龙奉命监斩,换红官衣。斗篷风帽,内衬青素褶子,乌纱帽。法场认秦洪为生父,乃替父候斩,摘纱帽,露甩发,脱风帽斗篷、红官衣,露青褶子,挂绸子表示受绑(此绿绸子即前扎弓用的)。
末次当场封忠孝王,戴台顶,白蟒玉带。这样号称八本,金少山分两天演全,似乎是大戏了。我唱过两回,不过六七刻钟。戏中花脸与老生占时间与《法门寺》差不多,小生除换行头繁琐外,实是无可表演。这是因我是爱唱工者,所以有这个想法,若是爱武者,原有起半霸,与武花开打,若加上所谓徐小香路子的“四门斗枪架子”,也未尝不是可以过瘾的一出戏。
【1932年胜利唱片】
董俊峰饰王振 、孟润泉饰秦洪/秦季龙
王 振:(白)圣旨下跪呀。
秦 洪:(白)万岁!
王 振:(白)听宣读诏曰:今有秦洪解粮来迟,理应斩首,念他义子季龙,征战金鳌有功,着免其死罪,封为养老太师之职;秦季龙征战金鳌可算一忠,法场救父可算一孝,真乃是忠孝双全,圣上见喜,封为“忠孝王”;秦季龙之妻蓝氏,封为诰命的夫人;长子宝宝恩赐状元;次子玉姐封为郡主,余者满门俱有封赠,准其回家祭祖,是绕道还乡,小路而回,修开丈二,大路而回修开八尺,水路而回恩赐四十八号采莲船,钦赐上方宝剑,文武百官,相送百里之外,如有一名不到准其照剑施行,意旨读罢,望诏谢恩呐!
秦 洪:(白)万岁,万万岁!多蒙千岁提拔!
王 振:(白)何言“提拔”二字,想老太师身犯死罪,就有这个样的好儿子,前来搭救于你。想咱家身入帝王边,如羊伴虎眠,一朝龙颜怒,谁来搭救咱呐?
秦 洪:(白)千岁若不弃嫌,就将秦季龙认在千岁台前,以做螟蛉义子,不知千岁意下如何?
王 振:(白)哪哪使得,不敢当!
秦 洪:(白)我儿拜过呀。
王 振:(白)哈…孩子们,将金银豆量十斗八斗与忠孝王,作个拜见礼吧。
秦 洪:(白)当面谢过。
王 振:(白)老太师你我得重新见个礼,你我是亲家了。但不知老太师你几时起程?
秦 洪:(白)即刻起程。
王 振:(白)孩子们带马。
秦 洪:(白)告辞了。
王 振:(白)季龙,我且问你,前边走的是谁?
秦季龙:乃是恩父。
王 振:(白)咱家我呢?
秦季龙:是干父。
王 振:(白)哎呦哎呦,我的干儿子,此番还乡无人犯在你手还则便罢,若有人犯在你手,当饶就把他们饶了。唉呀!说什么当饶则饶。想你父乃是养老太师,咱家又是你的干父,又是兵马大元帅,无人犯在你手还则便罢,若有人犯在你手,你就照剑施行,孩儿啊,去你得!
秦季龙:(白)告辞了。
这出戏对后台管事来讲,是挺喜欢排的,因为把头路老生、小生、花脸、小丑排在一起,戏也够热闹的。査《五十年来北平戏剧史材》,有15班演出过此戏。唱片方面:有朱素云与刘永春的一面,称为《金鳌岛》,是小生扎靠起霸场;德珺如与金秀山、金少山的一面,是头场小生投军射箭场;金少山、郝寿臣均有一面唱片,是封忠孝王读诏一场,小生不知是谁,念得很紧凑。可见此戏也曾受人欢迎的。
何时希著 《京剧小生宗师姜妙香》
北京出版社
1994年1月出版
明英宗时有秦季龙者,秦洪之子也。自幼失散在外。喜习拳棒,精通诸般武艺,膂力过人。能开五石弓,百发百中。后海寇金鳌作乱,英宗命太监王振,总督天下兵马粮饷,征剿金鳌。至山东招兵,募得秦季龙。王振颇爱其才,因遂宠任之,即令带领前锋军,往剿金鳌。
既而金鳌败降,海氛悉平。秦季龙功成班师,荣宠无比。时王振催集天下粮饷,适福建督粮官中途因雨延误,后期而至,致触王振怒,即以军法相绳。令秦季龙监斩,孰意督粮官即季龙父秦洪也。父子法场相会,彼此皆抱头大哭。于是秦季龙自缚请罪,引父见王振。王振亦遂赦之,并为奏明英宗。旨下,特书秦季龙为忠孝王,因是剧名《忠孝全》云。
京剧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