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汾河湾》《武家坡》剧本中的漏洞
《汾河湾》,就是《薛仁贵回窑》,因剧中有见其子丁山之鞋,疑其妇不贞而闹窑一节,所以内行单称它叫《闹窑》,这出戏梅兰芳、程砚秋都演得非常出色,砚秋出场和入后窑打扫两个身段,是经过王瑶卿指教而加以运化,我所见过的不同样有三种,美妙都臻了绝顶,梅氏就不如他动神。
梅氏在美国表演,把此戏译名叫《一只拖鞋》,当时北平某报就批评他定名不妥,其实这出戏缺点太多,根本不须要它时常出演于舞台上,现在我就来举出它的几个大缺点:
1、没有薛金莲
查《征东》说部,薛仁贵平辽有功,官封平辽王,思念家乡,改装前来探望其妻柳迎春,在汾河湾前首次遇见的就是其女金莲。
张君秋、李世芳之《樊江关》
《汾河湾》剧中,却不见薛氏之女金莲小姐,可是后来《棋盘山》《马上缘》《樊江关》又都有薛金莲其人,可见《汾河湾》中决不能把薛家小姐埋没的,何况柳氏对仁贵说明时,还曾有“生男取名丁山,养女名叫金莲……”这样提起过。
2、仁贵行为矛盾
仁贵在两军阵前,是非常爱才的,惺惺惜惺惺,当然是应该的,《汾河湾》剧中,竟说仁贵见顽童箭法高明忌之,抽矢而殪,岂有此理,后面闹窑,更属笑话,薛仁贵是何等英勇(威镇二辽),在一小小破窑之中,却不能把一弱小的柳氏劈于剑下,反被丁山的娘,咬痛手膀,放弃宝剑。
3、丁山有问题
薛仁贵口中有“一见顽童水边玩”、“适才间射死小英勇”、“见一顽童与你说来穿戴一无差错”,可见丁山此时还是在童年,戏班里用娃娃生饰,头上发冠,身上茶衣,不错呀,是十二三岁的孩儿打扮。柳迎春说出和他同床而睡,薛爷爷何必气得上气接勿着下气呢?
尚小云、尚长春之《汾河湾》
不过薛仁贵是离家一十八载,如果这小子是他养的,年纪已经十八岁了,十八岁的青年穿大人鞋应该的,可是刚才《汾河湾》前所看见打扮的分明是一顽童,哪像十八岁样子,十八岁儿子还可以同生母一起睡觉吗?又是一个岂有此理!这出《汾河湾》是犯了“要唱不能不改,要改就不能再唱”的重病!(其他点还很多。)
《武家坡》故事无史可查,可是它却有遗迹在西安,王宝钏庙,王宝钏窑,游人去凭吊的很多。此戏中薛平贵的对妻诉前事一段唱里,有一大大的缺点,每次看到全部《红鬃烈马》,薛平贵西凉交亲,是因祸得福,先前他自被魏虎三次责打以后,他明白魏虎有害他的心思,杀退番兵回来,魏虎招他过营饮宴,他就晓得魏贼决不会有这般好心交待,莫非其中有计,终于在势力范围之下是醉了,魏虎就命亲身爪牙,将他绑在红鬃烈马之上,火烧马尾,直冲番营,由番将他解往番王军帐中,然后招驸马的。
梅兰芳、杨宝森之《武家坡》
薛平贵十八年后回来,在《武家坡》寒窑之外,说出过去苦经,内有“两军阵前遇代战,代战公主好威严,他将我擒过了马鞍,他和老王不肯斩,才把公主匹配良缘”不说出魏虎害他的毒计,却言本人是被代战公主阵前擒去的,真是“黑话三千”。
唱戏的不学无术,评剧家吹毛求疵,票友先生只学名伶,后辈脚色死记师承,最普遍的剧本中的一大漏洞,往往就把它忽略了,《汾河湾》、《武家坡》就是一个很显明的例子呀!
(《十日戏剧》1941年第3卷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