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刘裔宽先生
刘裔宽老师在市老年大学授课
两天前，从戴筱环老师的朋友圈得知刘裔宽老师过世的消息，有点震惊。我与他的女儿刘莉老师也是微信好友，翻看了，才知道已过数日。
与戴老师通话，各自诉说着对于刘裔宽先生的感念。比较欣慰的是，他一直都是内心和外在统一的人。
我们家和刘裔宽先生一家渊源颇深。我小时候上的幼儿园是淮阴县机关幼儿园，虽然记不得多少事情，但美丽、温和的宋老师我是一直记得的。后来宋老师离开幼儿园，和我妈妈成了同事，我们两家的走动也多了起来。
小时候我偶尔会去他们家玩。刘老师、宋老师有一儿一女，儿子憨直，女儿则从小就是个机灵鬼，精巧秀丽，很像美国童星“秀兰邓波尔”，整个县委大院都认识她。我从小嘴拙，也有点社恐，就很羡慕她的乖巧和热情。印象很深的是她家邻居家里都是儿子，喜欢她就要收她做干女儿，她不但喊干爹干妈、干哥哥，连那家的猫也认了亲，叫“干猫”。
刘老师很宠这个女儿，最终，刘莉也走上了音乐这条路。
刘老师是搞音乐的，印象中的他有着贝多芬一样桀骜不驯的发式，后背挺直，头高昂着唱歌，美声唱法。
印象中，刘老师极少和大院里的人往来，人们偶尔谈到他，也都是说他唱歌时好笑的样子。在那个大院里，刘老师是比较孤独的——吧？！直到今天我才想到这个问题。我们县委大院里的人多半是来自农村的干部，刘老师的艺术家派头总显得有点骄傲。他们家对外交往，宋老师出面比较多。宋老师是扬州人，她的美丽和宽厚使得她人缘很好。我从来没有听到有人说她的不是，也没见过与人红过脸，或者生过气。
初中时，刘老师成了我的音乐老师。虽然在音乐方面我是一个学渣，但还是记得一些刘老师教过的内容。
刘老师教我们读五线谱，我记得一句口诀“下加一线C调do”，说起来，这已经是近40年前的事了。刘老师还让我们每人买了一个口风琴，特别强调“回音口风琴”。那是我拥有的唯一一件乐器，一度非常痴迷，用它吹出了“绿草萋萋，白雾迷离”和“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初三那一年的五四青年节，刘老师给我们排集体歌舞“金梭银梭”，开始的时候有我，正式演出前我被“刷下来”了。留下了我中学阶段唯一的心理阴影。那时我感觉，自己在他心目中是无足轻重的。
高中、大学，与刘裔宽先生一家的交往日渐少了。偶尔遇见，也都是礼貌里叫一声，然后和宋老师热情地寒暄，和刘老师几乎没有交流。
大学刚毕业的那年暑假，又在大院里遇到了刘老师和宋老师。刘老师突然说了一句“你气质很好”。我整个人都有点呆住了。当时我和他们擦身而过，刘老师好像是特为说这句话，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很郑重其事地，一个字一个字，说得非常清楚。那时候的我甚至不懂“气质”是什么意思，更不懂“气质很好”该如何描述。
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也没跟人讲起过刘老师这句话对我的影响。就像我一直没忘记初三那年被从表演的队伍中刷下来的沮丧，从刘老师说“你气质很好”那天起，我第一次认真地考虑“气质”这件事。
我想，刘裔宽老师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一定是很重的，否则，我不会如此在意他的评价。并且我也意识到，自己在他心目中也并非无足轻重，他是将说那句话当成一件重要的事情来做的，好像他已经把这句话放在心里好久了，一直在寻找机会要跟我说。
两年前我编发了一系列关于淮阴县文工团的文章，才知道刘老师和宋老师都曾是这个著名团队中的一员。也知道了他退休后在市老年大学任教。
我和刘莉老师虽然互加了朋友圈，但很少聊起彼此的父母。在我印象中，刘老师、宋老师好像一直都是中年人，永远不会老。
在跟戴筱环老师通话时，她说刘裔宽先生为人耿介，眼里揉不得沙子。她有时会劝他，但刘老师从未改变。听戴老师这么说，我居然感到的是欣慰。
在我的印象中，刘裔宽先生一直是骄傲的，从不苟且。他没有因为我们两家的关系，把我照顾进他的集体表演中。他给我们上音乐课的那一年，留在我印象中的虽有对于五线谱视唱的畏惧，但没有一点音乐和艺术之外的杂音。
他沉浸在艺术的世界中，也会感受到人世间的不完美。他像对待艺术一样对待生活，认真，执着，不将就。能做到身心统一，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刘裔宽先生显然做到了。
刘裔宽老师走了，我甚至都没来得及送他一程。借以上文字，表达对先生的感怀和感激，谢谢您，在一个年轻人需要自我认同的关键时刻，很认真地说了那句“你气质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