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死磕技术的理工男造了一支笔

回顾教育硬件这个赛道,人们的记忆还总是停留在“哪里不会点哪里”带来的风潮,彼时已经是十多年前的故事。当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占据了人们大部分的业余时间,专注学习场景的教育硬件赛道,成为一条有刚需却艰难的道路。

而颠覆式创新永远是被行业的外来者打破的。

12月初冬,西二旗附近的一家餐厅正进行着一场庆功宴,一百来人围着一块一米长的庆祝蛋糕,上面印着刚刚发布的网易有道词典笔3

这是发布会后的第一个周五,这群来自不同部门、连轴转加班超过两个月的人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轻松地迎接一个完整的周末,热烈的气氛,让人忘了室外北京零下的温度。

走到第三代的有道词典笔,已经成为教育硬件领域当仁不让的明星产品。在刚披露的Q3财报中,以有道词典笔为主的智能学习硬件贡献收入为人民币1.63亿元,成为网易有道的第二大营收来源。

这一支笔的背后,是一群坚持技术理想的人,与消费市场碰撞、融合,打出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事。

初心

2015年8月,凌辉在清华博士毕业前夕加入网易有道,成为同为清华计算机系毕业的“学长”周枫亲自带的CEO实习生。刚一来,他便投入了有道词典Mac版的开发。

当时奔着CEO做mentor的福利而来,一年之后,经历了产品研发“洗礼”的凌辉选择正式加入有道,一年之后,他成为了时任有道最年轻的技术总监。

回顾这几年,凌辉发现几乎每一年自己面对的事情都是完全不一样的:2016年,有道的技术团队还在做APP应用的开发;2017年,团队开始做算法模块、离线化、AI等方面的突破;2018年开始尝试将现有积累的技术落地到完整的硬件产品当中。

整个2018年,凌辉全身心投入了硬件产品的研发,当时团队想研发的产品是针对商务场景的硬件产品有道翻译王。到了年底,做出产品的凌辉发现了一个更难的挑战:翻译硬件的市场没有当初想象中的刚需,怎么把它们卖出去?

彼时,网易有道的硬件团队人员尚不完备,是各个部门拉人拼出来的“草台班子”,没有人负责产品的供应链、销售等业务,也没有人懂做个硬件出来和过去有道开发一款APP实际差别有多大。眼看新品初期销量惨淡,年轻气盛的凌辉看不下去:“哪怕我就一个人自己背着个包,去城里的各个门店敲门推销,一个月销量可能也不止这么点!”

产品就是团队的孩子,凌辉不愿看团队前期的心血付诸东流,他决定去做那个挑大梁的人。他找到周枫,立下“军令状”:“给我三年时间,硬件业务做不成我就滚蛋,所有工资连带利息都还给公司!”

谁都没想到,仅仅隔了一年的时间,2019年8月,研发一年之久的有道词典笔2发布,一经推出成为爆款,硬件业务销售额在这一年实现了5倍速的增长。曾经销售惨淡的出货量,短时间内走上几万、几十万台的规模。在同年年底的员工大会上,有道词典笔2拿下了网易有道“2019明星项目”大奖。

业务基本面快速改善,支撑团队向前发展。有道开始搭建专业的数据化系统,整个硬件业务运行的流程都能被其追踪,包括产品的激活情况、用户使用数据、实际售卖数据,以便团队了解真实的市场和用户需求。

在凌辉看来,从有道词典笔2代开始,整个硬件团队要开始瞄准去突破学习场景下的教育硬件品类。

但什么是教育硬件?

有道词典笔推出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内,国内市场上打着教育标签的硬件产品还是传统的学习机、复读机、点读机等,要么在市场淘汰边缘,要么已经很久不再有任何创新、靠着收割着教育焦虑的流量。相比这两年火热的智能小家电品类,囊括了煮蛋器、空气炸锅、扫地机器人……应有尽有,回头看教育硬件市场,品类单调,几乎是一个蛮荒之地。

破局

网易有道在2019年10月上市时候,给自己的定位是智能学习公司,要将技术转换成以用户为需求中心的产品落地,而非只是披着AI技术外衣的不能场景落地的产品。

有道内部的文化一向实行“放养”政策,放开手,给与团队足够的自由,从而实现自下而上的创新。这种策略有利有弊,短期看,领头人不事必躬亲,会让团队错失一些需要迅速决策的短期风口,但是长远看,“放养”可以让团队成长得更快,触达更多的未知领域。

有道词典笔就是这么诞生的。

2018年前后,有道开始试水了翻译蛋硬件之后,网易有道高级副总裁、也是有道的001号员工吴迎晖找到一个在深圳创业过的硬件人士面谈,他本意是想拉人加入团队一起做硬件业务,在双方的沟通碰撞中,吴迎晖发现围绕查词做款硬件可能有些出路,特别是对于当时有道来说,现成的有道词典词库可以随时调用,于是他直接让广州的同事做了一个SDK打包交给了网易杭研团队联合开发搞。

同时期,有道硬件团队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翻译机二代产品有道翻译王的研发上,并没有给词典笔业务太多关注,最终,有道词典笔一代出来之后低调地开始在严选平台上架售卖。

虽然没有太多营销预算投入,但彼时产品销量跟同时期的有道翻译王销量在同一水平。要知道,有道翻译王在翻译机品类算是比较成功的产品,整个市场份额居第二,仅次于科大讯飞。

有道硬件产品经理高智河在2018年7月加入有道,正好赶上有道翻译王产品收尾上市,上市后表现不如预期,他非常沮丧。随即,产品团队开始疯狂地选择新的方案,每一个产品经理手里看着三四个产品,一周出一个产品方案或者调研。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翻译机市场没有那么大,那么什么样的产品才能被市场广泛接受?”高智河很快发现一个令他震惊的事实,他试用过词典笔一代产品后,非常不满意,却在电商平台上却看到这款产品超出预料的销售数据。

这一对比,在2019年有道翻译王2.0 pro和有道词典笔二代推出时更加明显。

“我们看到真实市场反馈的时候,基本确定一个判断,就是场景肯定决定了整个市场规模,你做的这个场景,无论好不好用,只要场景够大且是一个刚需点,就一定有机会。”

有道词典笔的初代产品并不具备足够的创新亮点,AI的效能没有发挥出来。但是,它解决了一个很大的痛点,就是让查词更加快捷,这背后还需要解决的挑战是,如何高效、无干扰、无侵入的去查词,以及如何提升准确率、使用方便程度和交互自然程度。

从有道的产品逻辑来看,有道词典APP的日活比翻译官APP的日活更高,因此,查词应该是比翻译更加广泛的一个需求。

同时,有道从2017年就开始做国内最早的离线OCR技术,积累了更准确的识别技术,正好可以应用在词典笔硬件上,给用户创造另一个层面上的全新使用体验。

一个新品的潜力初显锋芒,2018年下半年,有道的硬件团队决定全力以赴开发词典笔2代。

新血

造新产品,需要人,尤其是懂硬件的人。2018年,有道硬件业务开始招兵买马,从产品、设计、供应链、销售补充新鲜血液,一家擅长软件的互联网公司,开始从传统硬件行业引入人才。

然而,两套不同DNA的团队在融合中不断碰撞。

时年初,传统工业设计公司出身的赵旭晨加入有道。他看中有道产品上的施展空间,也听闻了公司在硬件业务上的空白,是机遇也是挑战。

没曾想,入职第一天他遭遇了当头一棒。一名同事找他要设计方案,问了一句:“一周做出来没问题吧?”

赵旭晨当下有点懵。一个设计方案包括了基础研究,硬件选型,以及后端的实际生产流程,一般需要一个月甚至更多的时间。他耐心做了讲解,试图拉长方案时限,但是谈到两周左右时,同事忍不住了,问:“真的要这么久吗?”

一个在硬件上完全从零开始的团队,对于一个工业设计师来说是忐忑的。做硬件不能只看单方面突破,只靠工程师是很难突围的,它需要整个团队的全力投入,一点一滴筑起产品护城河。赵旭晨的工作是一个产品流程的开端,在对团队决心未知的情况下,他很难建立信心。

赵旭晨做了6个月心理建设,留下来了。一是他觉得必须要有作品,不能当逃兵,二是他找到CEO周枫做了一番沟通,他问出了憋在心里的很多问题,周枫都给了令他满意的答复。他能感觉领导层是认真要做硬件的,不是“雷声大,雨点小”。

“别人会觉得这是试水,我很清楚地知道,大家都是认真的,获得了认可,就有了信心。” 赵旭晨调整了心态,开始向硬件负责人凌辉拍目标,从“做出一款产品”变成“做出一款销量过百万的产品”。

负责供应链的乔宇在2019年初加入有道,正好赶上团队在研发有道词典笔2。相比赵旭晨,乔宇对于互联网公司和传统硬件公司的不同,早有准备。

选择有道的offer,乔宇看中的就是其互联网业务和AI能力。虽然他手中已经有其他知名硬件企业的offer,但是对比下来,乔宇认为传统硬件已经做到了极限,就是凭借企业的业内陆位来卖出更多利润,而有道智能硬件的AI算法、数据等因素也会影响利润,对于他而言尚有很大的挑战空间。

乔宇把这种碰撞形容为“两套不同的DNA对接”,磨合不好,就难以产出,磨合好了,做出来的产品会更有竞争力,也就是“混血优势”。

硬件业务有一个特点,谋定而后动。正常产品流程需要六个月的时间去规划,因为每一步都涉及到供应链的多个环节,所以六个月前就必须敲定每个流程,改动极少。但是在互联网公司,决策灵活多变,今天的决定,明天一拍脑袋就改了。

“软件和硬件不同的思维方式,会产生这种不同的决策模式,但是你不能说谁对谁错,一定要沟通。”乔宇的方法是把互联网思维的决策者们请到工厂去,用事实来消除分歧。

自2019年9月开始,他陆陆续续请了凌辉、赵旭晨和销售业务的同事去工厂,让他们亲眼看完整的生产线,见证一堆元器件变为一支词典笔,经过十多个测试点,最后整机测试并包装。乔宇的“工厂参观”非常有效,井然有序的生产流程,既打消了产品部门对量产质量的担心,也让赵旭晨在设计上为量产良率妥协了不少。

“磨合两套不同的DNA,有时候需要用信念去坚持。”乔宇直言。

死磕

词典笔二代的发布,宣告这一产品成为有道硬件产品中的代表作,然而就在这款产品发布之前,整个硬件团队里弥漫着迷茫与期待。

当然,还有数不清的激烈争吵。

赵旭晨坚持在笔头设计上,用人握笔的自然角度来扫查单词,而非传统的垂直使用,行业内尚没有品牌能做到。

“因为我们发现用户自然使用词典笔,就是这个角度,你不能约束用户去垂直使用。这个角度会给技术带来巨大挑战,但我还是坚持。”赵旭晨认为,苹果产品之所以独特,就是它们突破技术实现了前所未有的用户体验。事实证明,有道词典笔二代上市之后,自然角度使用为产品带来良好口碑,甚至成为其他品牌的模仿点。

但当时的乔宇几乎气炸了。

“我跟他吵了起码不下5回!”乔宇回想起一次电话会议,他说服不了赵旭晨,直言这会开不下去了,赵旭晨闻言直接挂断了电话,整个会议陷入僵局。

“我的目标是造一万支笔,一支笔都不会出问题。”乔宇表示,不仅是笔头角度,赵旭晨的设计理念过于理想化,很多材料和技术的应用,在工程实施上很难保证量产良率。

吵架的目的是为了改变,两人冷静下来又碰到一起,乔宇把赵旭晨再次带到生产线,一点点地瓦解他的坚持,赵旭晨再次捍卫完美主义的坚持,两人再次闹翻。

最终的结果,还是双方互相妥协一点,打造出最逼近理想中的产品。

吵出默契的两人,现在自认彼此是“亲密关系”,互相理解,不敷衍。当然,熟悉的争吵在新一代有道词典笔3的研发过程中又多次上演。

有道词典笔二代发布的前两个月,硬件产品团队开始了夜以继日的封闭开发。为了打造心目中的爆款,高智河认定了学习场景下的词典笔,但是它是否会成功,高智河心里并没有底。

“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高智河在前几款产品中没有获得预想的效果,他全心投入词典笔二代的开发,却频频遇阻。

2019年6月之前,由于在方案商选择上缺乏经验,高智河跟着赵旭晨、项目经理沈朝跑到深圳四处寻找靠谱的供应商,时间紧迫,团队出动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乘坐最早的航班从北京飞到深圳,一天评审四家供应商,中午在工厂附近的沙县小吃点一份葱油拌面,晚上再坐最晚的航班回北京。

接二连三的挫败,让高智河开始绝望,最后远在宁波的一家供应商,在半信半疑中答应与有道合作。

耽搁的时间太多,封闭开发成了24小时连轴转。

开发进入最后测试阶段的的某个凌晨,困得不行的高智河突然惊醒,忙问旁边的测试同事,测试结果怎么样?“还可以,问题不大。”对方很快回答。高智河转头一看,测试同事一边闭着眼睛一边回答。

“硬件有节点,你今天不发版,产线这些东西都在等着你,工厂的排期都在等着你,你无法推迟。”

“做硬件,脏活苦活都最终都会变成竞争力,但是仅仅有脏活苦活是不行的。”一个感性人在硬件产品中的挣扎,高智河自认,有道硬件团队氛围最好的,无论外部内部。

2019年8月,有道词典笔二代发布。“一扫即查”的快速查词体验让产品迅速成为业内标杆,销售额也一冲直上,超过了赵旭晨当初的目标,也实现了高智河打造爆款的理想。

裂变

2020年12月,时隔一年零三个月,有道词典笔3推出,带着“点查”的功能亮相。

这期间,高智河的封闭开发小屋依旧人满为患,只不过,同事之间对即将诞生的新产品少了迷茫,多了些底气和期待。

有人加入,也有人离开。范思霖所在的AI算法团队,已经有同伴被其他互联网公司高薪挖走,他也接到了不少猎头的消息,但他选择留下。

范思霖的理由有两点,一是有道的团队氛围相对自由,主管参与指挥和讨论,但是方案的规划和实现上给每一位成员很大的发挥空间;二是管理层的技术背景,周枫和管理层都懂技术,他们会直奔核心毫不留情的提意见,团队在工作汇报上只能挤掉水分,做多少说多少,画不了饼,这使得工作推进更务实。

“我看好这个团队。”范思霖直言,有道词典笔是算法部门与硬件关联最高的产品,它是第一款把整个公司从设计、结构、研发、算法和产品联系到一起的产品,在别的项目中,范思霖还没有感受到这种跨部门合作的凝聚力。

凌辉对比了二代、三代产品研发时的经历,表示有道词典笔3的时期,有道已经充实了更多有经验的人才,搭建一套完整的流程体系。“这里还会有很多挑战,有各种的坑,但是我们应对起来相对游刃有余了。”

从一家单纯的互联网公司,网易有道逐渐成长为一个拥有完整硬件业务链条的公司,团队进一步多元化。新鲜的血液催促着有道的裂变。

凭借在学习场景下重新开创了词典笔品类,网易有道作为一家互联网公司踉跄地闯入了教育硬件领域。但所有人都知道,硬件业务只靠一个产品是走不长久的。那它的未来在哪儿?

在硬件领域,为了强化先行者优势,品牌必须用自身优势建立“围墙”。这很难,但是必要。

从PC时代到移动互联网时代,短短十几年,市场上的硬件核心产品已从电脑、手机,再到AIoT产品,更新迭代多次。用户的需求在不断被满足并更新,人们使用的产品相比10年前,变化翻天地覆,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市场王者是什么样。

教育硬件领域也是如此,词典笔品类还能风光多少年?五年,或者更短?网易有道的硬件战事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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