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答宝钗:怜他借得东风力,飞去为萍入御沟
《红楼梦》传到宫廷以后,乾隆皇帝曾说,此乃明珠家事也,一语就把小说的故事背景推到纳兰明珠家去了,当然,这故事不是说明珠丞相的故事,而是说明珠的好儿子——纳兰性德的情感故事。
被誉为清朝第一词人的纳兰性德留下了无数缠绵悱恻的悼亡词,曲曲动人心魄,句句哀婉清丽,“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好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才子、贵族、情痴、帅哥、御前侍卫……他带着一身的光环,照耀着那个时代的文坛, 其词风被誉为 “清丽婉约,哀感顽艳,格高韵远,独具特色”,令万千读者爱不释手。
他和《红楼梦》的故事素有渊源。曹雪芹的祖父曹寅和纳兰性德都是大内御前侍卫,都是文武兼修,都和康熙皇帝是少年伙伴,纳兰家族与曹氏家族不光是在朝廷上的地位很相似,而且两家对于文化的研究和追求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难怪《红楼梦》中有甄宝玉、贾宝玉,两个人长相、性情完全一致,甄家和贾家的命运也休戚相关,都从富贵到抄家,这点和历史中的纳兰家族与曹氏家族命运如出一辙。小说来源于生活,加上故事家的虚构和演绎,至于和谁有高度重合的“影子”,那更不是飞来之笔。没有显赫的富贵,没有跌宕的人生,没有博学多识的文化底子,就没有这千古不朽的《红楼梦》!所以呀,那些满心和《红楼梦》认亲的人们,得好好扒扒压箱底的宝贝,究竟有没有过这样的“泼天富贵”。
两家的故事说来话长,我们且放下交给别人叙谈,今天单说说纳兰性德的一首《柳絮》诗,居然和薛宝钗的《临江仙·咏柳絮》相映成趣,似成答辩,由不得小编开心和大家分享一下。
那年史湘云偶填柳絮词,激发了大家的兴趣,自然是钗黛湘三人的为冠,其中又以薛宝钗翻的最妙,观者无不拍案叫绝,她的《临江仙·柳絮》这样写道: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
蜂围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
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薛宝钗把柳絮写的虽然出身低贱,毫无根基,但幸有东风眷顾,可以在华堂起舞,可以在春风里散步,所以不必落入沟渠,不必落入泥土,甚至可以借助东风的力量,直飞入青云,实现凌云志的理想。这首描写“草根柳絮逆袭入云”的诗,给人一种昂扬向上之感,既姿态优美,又借得好风,实现了絮生赢家的梦想。但同时也点出了一句现实无奈的“韶华休笑本无根”,也就是说你不要笑话我无根基,其实我们知道,这样的无根基,即使登堂入室,也很难扎根。例子很多,不必列举了吧?
多年来读薛宝钗这首词也是颇有感慨,这“絮入青云”的概率太低了不说,但终究是朵柳絮,你飞到天上去,离开泥土,离开水源,你又如何生存?你到天上去干什么呢?
现在很多的作家,其成名作多是深居简出、带着故乡泥土气息的作品,而一旦成名,搬入了城市,便很难在城市的水泥地里“种庄稼”了,更别说收获点啥果实了,于是就在城市里发疯,发疯地薅自己的头发,一个个早早成了“绝顶聪明”。
身居豪门的纳兰性德写过多首咏絮或者咏柳的诗句,看来这无花色媚人的翠柳真是独得诗人青睐啊!幸哉!幸哉!
其中有这么一首,和薛大姑娘的“临江仙”似成答辩。
落尽深红绿叶稠,旋看轻絮扑帘钩。
怜他借得东风力,飞去为萍入御沟。
显然,纳兰这首诗更着重于眼前的描写,春花散尽绿叶渐稠,柳絮如调皮的小姑娘轻扑入绣帘前后。还来不及惊喜,却忽然闻听诗人一声长叹,它——忽然借了东风之力,飞走了!飞哪里去了?飞到皇家的护城河里去了……可见这风不是一般的风,是来自宫廷的“一纸调令”!这正是薛宝钗所期盼的,却正是诗人纳兰所哀叹的,入仕和出仕,不同的人生,不同的期盼,不同的向往和追求,当然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价值观。纳兰没有直接写为“犬马”,却婉写如御沟之萍,还是一样表达了完全不能把握自己命运的忧伤。
至于皇家的护城河畔,是不允许种树的吧,你飘进去,除了腐烂,还是腐烂……你一颗小小的种子,你去那儿干什么呢?
其实看淡了的人生,不正如柳絮吗?有泥土,有水分,有阳光,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