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诗——蔡友《秋江晨渡》的含蓄美

　　天已拂晓，告别镇上的小旅店，背着行囊，登程赶路，踏着清晨的薄霜来到江边等候渡船，眼前浓雾弥漫，江面一片白茫茫，天水一色，难以分辨。人们还未起床，世界清幽静谧，悄然无声，正是“水上寒雾生，弥漫与天永;折苇动有声，遥山淡无影”，一幅厉鹗的《晓至湖上》的诗境图画;如果此刻金鸡报晓声从对岸雾中飘来，则又成了梅尧臣诗“雾气横江白，鸡声隔岸闻”的那种情致了。

　　是啊，秋晨，迷雾，江畔，渡口，影影绰绰的渡船，不就是生活中没有落到纸上的画，没有写出的诗吗?

　　而《秋江待渡》把这富有诗意的良辰美景定格下来了。请看：

　　一切都笼罩在雾霭之中，几株秋树疏疏密密地离立江畔，粗干如椽，墨色氤氲，左欹右斜，高枝细密如织，低树浓黑，笔势劲健，左侧大树多挺拔直立，右侧小树多横向偃伏，形态多变，各个有致;全以没骨法为之，不假勾勒，不求枝干质感的表现，只取平面浓淡变化效果’前后层次分明，真切的再现了雾中之树剪影似的感觉。

其中左侧浓黑的小枝遮住大树一径到底的单调，富有美感;左右两组树木直中见横，有收敛之势，使全画气脉紧凑，具回环之美，颇值得细味。至于枝梢红叶点点，那是点明季节，使我们不但看到“红树醉秋光”的景致，也使我们看到“红树缀画理”的意趣。不信你看：粗细相间，大小相携，浓淡相交，前后相迭，曲直相参，苍润相济，纵横相犯，疏密相偕，等等，一对对对立的造型因素不都妙相契合地满缀在枝间?

　　树隙后，主体渡船以“半遮面”的姿态登场，竹篙撩动雾纱，划破平镜般的江面，缓缓移向近处，似待搭客。对岸景物全被雾气遮掩，什么也看不见，什么都没有画，只留下一大片空白。这空白是实体的雾，又是艺术表现的虚歇，它象魔术师手上的那块魔布，象维吾尔姑娘头上的纱巾，它神妙无比，能使显露着的更突出、更集中、更动人，掩藏着的更神秘、更奥妙、更诱人、更想窥到那些看不到的东西。与其说是遮盖，倒不如说是为了诱发联想。

此即所谓“犹抱琵琶半遮面”之妙。就这样，遮掩渡船，省略背景，依靠剩下的树和不完整的船，启发、诱导，赏画人去想象雾纱后面那些没有表现出来的一切，是屋舍?是平坡?是远山?是埠头?是树丛?都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让你自己去填充。以显露有限的内容去表现未画出的无限，正是古人所谓的“无画处皆成妙境”，亦是现代美学家所谓的“省略是更高意义上的充实。”

　　如果说用最精炼的文字表达无限的思想是诗，那么，用最经济的笔墨表现内容丰富的画，定当是无声的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