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野玫瑰: 在37°2中清醒

在37°2中清醒


欧洲人有着不同寻常的浪漫,尤其法国人。何以见得,是从法国作家菲利普迪昂的小说以及法国导演尚贾克贝内克斯的影片中得来这个结论的。蓝色贝蒂,一朵狂野玫瑰,在37°2的温度下,如一堆熊熊的火焰,燃烧一切,毁灭自己。而那个叫佐格的男人,温情地隐忍痛楚,温情地谋杀情人。

同是八十年代的产物,与台湾电影有着类似的悲情浪漫,不同的是,台湾电影的悲情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是朦胧的素色情怀,是无法挥去的阴霾。法国电影的悲情却具有浓郁的欧洲田园生活气息,浪漫所散发的魅惑无与伦比,它是用看似积极向上的艳丽色彩来刺伤人心的。

这个故事没有做任何历史背景介绍,就是在生活中产生的,赤裸裸的生活。佐格爱上贝蒂,因她有独特的个性,她很美丽。他和她很年轻,有精力,有激情,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叹,年轻真好。

人类生活,性事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然而它具隐私性,人们常常顾忌提及。作者打破传统观念,还原以生活的本真,男和女在一起,本应就是作品所展示的那种原始状态。甚至全裸,甚至不顾他人的目光。

小木屋,是别人的,他不能自主能够长久居住的权利。她能做的,是陪同他工作并打击强权,纵火烧掉房子,然后从容不迫走掉。佐格的文学作品不能出版,她认为受了窝囊气,不能如愿,于是极度愤怒,并用武力解决问题。然而,这只是超现实主义结合浪漫主义的剧情编造,于常理所不允。这是作者一种强烈的自我意识,希望在狭义的爱情中,仅有想我所想,做我所做,以及狂放不羁。

在悲情中糅入轻喜剧效果,这大概也是法国人的浪漫之处。那种独有的,欧洲式的幽默,让人忍俊不禁,笑过之后却又总是陷入一种沉重的思绪:贝蒂对生活现状不满,把家当从窗口扔出去。佐格的工友拿着望远镜边看边说,她又扔了锅。佐格说,她喜欢做家务。工友说,现在你的家看起来多么整洁。

朋友埃迪的母亲去世,埃迪要去参加葬礼,胸前却系着一根印有裸女的领带。

埃迪母亲的守灵夜,佐格站在柜子旁昏昏欲睡,突然摔倒在地,发出惊天巨响。

受埃迪之托,佐格和贝蒂落户小镇负责销售钢琴,贝蒂害怕睡埃迪母亲的床,他们把床垫扔了出去。佐格想拆散沙发当作床垫,榔头飞出去砸坏了玻璃,最后两人只得睡在地上。

佐格运送钢琴时超速行驶,被公路警察拦住。佐格说自己快要做爸爸了。警察听了斜倚在汽车旁唱起歌来,提醒佐格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并放走了佐格。佐格开车走后,警察还在公路上对他挥手作别。

这是作者的又一种渲染手段。他用自我意识引导观众由现实过渡到超现实,又由超现实回归到现实,完成一种双向变奏的生活游历。而正是这种变奏,才能引导观众入戏,正如器乐的C、B调变奏和模特的猫步,参差不齐,层次清晰,才能产生奇异之美。

如果说演员是一道彩虹,那么导演便是制造彩虹的阳光。尚贾克贝内克斯运用长镜头的拍摄手法使影片的唯美氛围能够一气贯通。譬如充满阳光的小镇;精致的钢琴店;色彩浓郁的房屋装饰结构;节奏轻快的钢琴曲;性格迥异的邻居;荒野中的二人世界及生日之吻;男和女褪去衣裳的美好身体;以及那只总是站在窗台上凝视的白猫。

这是个融入平凡生活的无名小镇,却有着强大的吸引力。相信很多人眼中之美,就是这一种。因它质朴又华丽,像名牌制造的麻质衣裳,看似陈旧,却穿着舒适。亦像不加糖的咖啡或者藏银镶嵌的松石,拥有简约的华贵。跟遍开紫花,甜得发腻的普罗旺斯相比,它的浪漫别具一格。

我是在这种极度浪漫中进入悲剧之巅的。偏执似乎比固执更加棘手,贝蒂便是如此。希望爱人能够如自己所愿选择理想的职业,希望生活中的一切事情都能按照自己的思维去改变。如若不能,便自闭癫狂,抑郁幻听,午夜狂奔,损毁形象乃至疯狂自残。她深爱他,却无法承载强烈的个人意识。而他同样深爱着她,并极力迎合,愿意不惜一切代价为她制造惊喜。他为她买汽车,买鲜花及礼物,给她过生日,带她去郊游,甚至假扮女人去抢钱。然而她依然无法脚踏实地地接受现实,这样必然会被现实所淘汰,因此她失去自我并神经崩溃,成为名符其实的精神病患者。

正因为这种一度隐忍的爱的方式,他才渐渐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原本宁静的生活和生活的某种支点。他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满足她的意念,所以无力挽救她,只能在心疼中憔悴。于是潜进医院,用哀婉得令人窒息的眼神凝望毫无知觉的她,然后用枕头当头蒙下,让她能够快速解脱.

他在用力让她窒息的同时,低下瘦削而忧伤的脸,睫毛上挂着泪水,我感叹作者的情感是如此细腻,就连谋杀的画面也勾勒得那么至情至性,多么令人心颤并唏嘘。那时无须言语,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隐去,留下他孤独的灵魂,审视人生并回忆美好。

眼泪随他落下来,落下来。

生活还得继续,不是么。所幸他在迷失心智的悬崖边缘止住脚步,同时明白了她心所望的究竟是些什么。他开始重新执笔,兴许是要写下他和她不同寻常的爱情故事。相信这个故事的出版,将会让他一举成为一名作家。

当他拿起笔的时候,白猫看着他:你是在写作吗?

他说:不,亲爱的,我只是在思考。

这样,在人和猫的温情对白中走完一段旅程,这种温情是残忍的,它让复杂的人性得以完美存在,却又似风,虚空地飘走了。

尽管我承认自己也有偏执症状:桀骜不驯,冲动妄为,我行我素,特立独行。因它不太极端,所以还好没有成为病患。这才明白,正因我的性格与贝蒂相似,这部影片才能如此扣动我心弦。

带着悲情沉沉睡去。法国小镇的浪漫的钢琴声却还在耳畔回旋,此刻我的心,被它弹成了太阳那一地的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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