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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郝晓庚 编辑丨文姐
冬的凛冽,挂在屋檐下的冰棱里,凝在窗玻璃千姿百态的霜花上;也挂在小孩子冻得通红的鼻尖上,凝在结了白霜的眉梢上。孩子们从厚厚的棉布门帘下跳着叫着挤进来,哈着气,搓着手,带着满头雪花一脚泥泞,屋子里的暖和劲儿顿时湮灭了一小半;小小的铁皮炉子敞开了炉盖,一股呛人的煤烟味儿弥漫在空气里,一双双惨白或紫红的小手立马围拢来,蜷在炉脚打呼噜的猫被一把拎起,伸了伸懒腰,不情愿地爬上了炕头。不知是谁用铁钩捅了一下炉膛,火顿时旺了起来,几块通红的炭烬从灰渣里滚落下来,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滋滋作响,就连那白烟也透着暖融融的气儿。不知谁把一个脏雪团放在炉圈上,红彤彤的炉火摇曳着,那雪团很快就融化,在嗤嗤作响中,缩小成一粒晶莹的雪粒,随即升腾成一缕混合了烤红薯味道的白气,然后欢快地飞过烟道,飘进那寒冷而高远的天空里去了。我想那寒冷一定是有种子的,就像蘑菇看不见的菌丝。雪团被蒸发的时候,有一颗种子遗落在我的手心里,被炉火一烤,就倏地钻进肌肤里去了。要不,为什么刚才还冻得麻木的指尖,这时却生出了一丝痒痒的感觉,一直钻进手指头,钻进耳根里去,痒得人抓心挠肝的。“刚从外面进来,别急着烤火,否则容易生冻疮。”大人的告诫总是姗姗来迟。那种痒是毫无来由的,天气越暖和,就越痒得要命。我开始不停地搓手跺脚,像一头笨熊一样在桌角、在炕沿上隔着衣服蹭着手脚,看着手指头逐渐肿胀发红,最后变得活像一根冻透了的胡萝卜;痒得难受的时候,忍不住把手指头放在嘴里一点点地用力咬,用丝丝拉拉的痛,来缓解那渗到骨头里的痒。于是每天清晨,我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像保存标本一样,捧着一双涂满厚厚的百雀羚、哈喇油之类冻疮药的手上学去,然后再痒得像猴子一样窜回来。有一天,母亲不知从哪里听来一个奇葩偏方,拎回一只死麻雀给我,说是把麻雀的脑子涂在患处,就可以治好冻疮。我看了一眼窗台上那只倒霉的麻雀,想象了一下粘糊糊的脑浆涂在手上的恐怖场面,终究没敢下手。母亲没办法了,只好安慰我:快些长大吧,长大了就不会冻手冻脚了。和那个年代的许多渴望一样,冻疮是我盼望长大的动力之一。尽管那是严寒带给我最糟糕的礼物,压倒了寒冷、饥饿和贫瘠,抹去了冬天少得可怜的那点乐趣,常常是守着火炉,揉着指头跺着脚,一个冬天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因为怕冻,我从来没有痛痛快快地玩过一场雪仗。直到那年冬天,我陪着几个南方来的同学,在大学操场上打雪仗玩得兴起。回到宿舍,发现手指头竟然奇迹般的没有发痒,心里升起的,反而有一种淡淡的失落。
作者简介:郝晓庚,笔名三省流云,男,汉族,中国电力作协会员,现供职于国网东营市河口区供电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