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乾隆进士,牛运震与郑板桥有啥关系?

   牛运震与郑板桥都是清代乾隆时候的著名人物。两人都是进士,都官知县,而且都是政绩卓著腾播民口的知县。但后世对牛的定位是循吏和学者,对郑的定位是文人和艺术家,后者更易为人所知是当然的,所以现在郑板桥的知名度很高,几乎可说妇孺皆知。而知道牛运震的人则相对来说要少得多。

牛运震与郑板桥都是清代乾隆时候的著名人物。两人都是进士,都官知县,而且都是政绩卓著腾播民口的知县。但后世对牛的定位是循吏和学者,对郑的定位是文人和艺术家,后者更易为人所知是当然的,所以现在郑板桥的知名度很高,几乎可说妇孺皆知。而知道牛运震的人则相对来说要少得多。

其实论知名度,在古代未必如此。在古人的意识中,能进入正史,是非常高的荣誉,而且可说是盖棺定论,牛运震就是进入了《清史稿》的。他进的是《循吏传》,孙玉庭说他也可以进《儒林传》,这说明他在从政和做学问即所谓道德文章两方面,其建树都达到了顶级水平。而郑板桥就无此殊荣。郑板桥的广被人知在于其书法绘画的独创性,以及个人的人格魅力,还有他长期活动于开放繁华的扬州的社会文化环境。牛运震的学术是传统的甚至是保守的,对社会大众来说缺乏新奇的看点,他又长期活动于相对封闭文化较落后的甘肃。并且,在他们去世后的二百余年以来,社会认知和评价的标准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总的来说,是随着社会人文意识的觉醒,人的个性和创造性越来越被重视,而这在郑板桥身上有充分的体现。所以他身后名声越来越大。

总之,身后的声名是很复杂的原因造成的,斤斤计较于知名度是没有意义的事。笔者在这里也无意扬牛抑郑。他们都是于历史有贡献有建树的杰出人物,值得后人永远的尊敬和研究。

本文想探讨的是,作为同一时代的杰出人物,牛运震和郑板桥曾经有过交集吗?

牛运震于康熙四十五年丙戌(1706)生于山东兖州,郑板桥于康熙三十二年癸酉(1693)生于江苏兴化,郑板桥比牛运震大13岁。现在就从两人一生的行踪来推断这一点。

兴化和兖州分属两省,相距千里。他们自幼在各自家乡读书,各自在本县考中秀才,然后到本省省城参加乡试。郑板桥是雍正十年(1732)40岁时在南京应考,中式成为举人。牛运震在雍正七年(1729)24岁时赴济南考试,却没有成功,他是三年后即也是雍正十年以太学生的名义在京师(北京)参加乡试成为举人的。

两人同年中举,意味着有可能同时参加次年在京举行的会试。雍正十一年(1733)的会试牛运震参加了,他和舅父杨名宷和好友董淑昌同车赴京,而且三人都中进士,创造了兖州科举史上的一段佳话。然而郑板桥却没有去,原因大概是他在《怀舍弟墨》中说的“年来叔父殁,移家僦他宅”——叔父去世,搬家,总之是因家庭中事,使他没能在中举后一鼓作气地参加考试。

乡试和会试都是三年举行一次。郑板桥参加的是乾隆元年(1736)丙辰科的考试。一次过关,成为进士。

其实,乾隆元年牛运震也去了北京。他不是参加会试,而是因山东巡抚岳濬的推荐,参加博学鸿词之试。

博学鸿词科是通常会试之外的选拔人才的考试。在清代只在康熙十八年和乾隆元年举行过两次。参加考试者都是由各级行政长官荐举的特别优秀和著名的人才,其标准和难度远远超过一般会试。山东巡抚岳濬在山东省内共举荐四人:牛运震、刘藻、颜懋伦、耿贤举。四人中只有刘藻中式,牛运震因“赋长逾格策多古字”而落选。

鸿博之试是九月二十八日举行的,参加者在此之前陆续进京。据《高宗实录》,这年二月就已有一百余人抵京,新登基不久的乾隆帝还曾指示户部发放给他们膏火银两。

郑板桥参加的会试是在三月举行的,所以叫春闱。以当时的交通情况,外省士子都是提前很久就进京,在会馆住下,等候考试,这也是士子之间交往的机会。而我们不知道牛运震是何时进京的,但他与郑板桥如果曾有过接触的话,乾隆元年在北京就是第一个有可能的时段。

郑板桥中进士后便南归,到乾隆六年(1741)赴京师和乾隆七年(1742)为山东范县令之前,这几年他大部分在扬州。而牛运震是在乾隆三年(1738)赴京谒选,掣签得甘肃秦安令,接着赴任到了大西北,一待十年。所以,这段时间两人天南地北,不大可能有接触的机会。

牛运震被罢官返乡是乾隆十五年(1750)。他于六月二十日动身,约两个月到家。本年冬还曾从家里到京师去了一次,次年春返兖。此后在家课农教子,著书立说,到乾隆十九年(1754)春又应聘赴山西晋阳主讲三立书院,年底返兖。二十年(1755)三月又赴山西蒲州主讲河东书院,年底返兖。此后直至乾隆二十三年(1758)正月卒于故里,除了短期到济南、曹县等外,一直在兖州。郑板桥在乾隆七年起在山东做官,先在范县,十一年(1746)调潍县,十八年(1753)被罢官后离开山东回到江南。此后直到乾隆三十年(1765)病逝,似未曾再回山东。综上所述,在乾隆十五年到十八年这两三年里,牛郑两人都在山东,这是又一个有交集的可能性时段。郑板桥任职的范县属东昌府,与兖州府相邻。《郑板桥集》有《家兖州太守赠茶》七绝一首,注“讳方坤”。据《兖州府志》,郑方坤任兖州知府是乾隆十三年到十九年。牛运震的《空山堂文集》中则有为郑方坤编撰的《五代诗话》一书作的序文。

另外,郑方坤的哥哥郑方城与牛运震是同年进士,方城之子郑锦从牛运震读书,曾请牛为自己的母亲作过寿序。这就是说,牛运震家居时与兖州知府郑方坤有过接触。郑板桥在任潍县令时,也有可能到过兖州,兖州知府郑方坤是福建长乐人,郑板桥是江苏兴化人,未必叙得上同谱,但在官场上认为是同宗很正常。所以郑板桥到兖州来,知府郑方坤接待赠送茶叶也很正常。牛运震和郑方坤的关系已如上述,所以以其为介,两人有可能相识甚至订交。

另外,郑板桥曾为曲阜颜懋侨的诗集《蕉园集》作序,时为乾隆十年(1745)。颜懋侨是牛运震极要好的朋友,又有姻亲关系,牛运震也为《蕉园集》作了序,却是乾隆十七年(1752)颜懋侨去世以后。可见颜懋侨是牛运震和郑板桥共同的朋友。所以颜懋侨也有可能成为两人接触的中介。

还有,乾隆二十二年(1757),卢见曾任两淮盐运使。卢见曾(1690—1768),字澹园,号雅雨,德州人。康熙六十年进士。他有诗名,爱才好客,一时称为海内宗匠。在扬州时他搞红桥修禊活动,吸引了很多文人墨客参与其事。卢见曾编的《国朝山左诗钞》一书,在卷五十五收有牛运震诗二首。卢介绍牛氏生平,说自己因张完质舍人的介绍而对牛氏“心仪”,十馀年后才得以“相见于扬州官舍。叩其所学,乃益叹舍人之不吾欺也。真谷才高学富,其上下千古,辨若悬河,而折衷至细。独称诗与余不同。然持论具有根柢……”看起来牛运震确曾去扬州与卢见曾见过面,两人还侃侃谈学论诗。而众所周知,郑板桥在扬州也是他卢见曾的座上客之一。这样,就又有了一个牛郑相会的机会。

以上考察了牛运震和郑板桥的生平中有可能交集的机会。当然这说的都只是可能性。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两人有过接触的任何文字记录,两人的文集中及同时代人的著作中都没有。并且,以上所叙机会中,卢见曾那一条也很可疑,因为在乾隆二十二年,牛运震自己的文章以及他死后父亲为作的“行状”,都没有提到他曾去扬州,更没有他与卢见曾交往的记载。《扬州画舫录》一书记述参与红桥修禊的文士很多,其中也没有牛运震的名字。所以卢见曾的这条记载,只能算是孤证。卢见曾是大官僚,他这书的编撰主要是门客的工作,被后人指出的错误不少,那段纪载也许出自门客的手笔。

我们应该知道,牛运震和郑板桥虽然都有文集传世,但他们生平中的所有交往也不可能都会反映在诗文中。即使两人曾交往并有文字因缘,这文字也有可能因某种原因没被流传下来。所以在没有新材料发现的情况下,目前只能说这两位历史人物也许有可能有过交集。

但是,郑板桥与牛运震堂弟牛行震有过交集却是千真万确的。

牛行震,字声羽,他是牛运震的叔父牛梦英的儿子。在牛运震堂兄弟六人中,他年龄最小,生于康熙五十四年(1715),比排行第三的牛运震小9岁。行震的亲哥哥元震,排行第四,与三哥关系甚深,却于乾隆四年去世,令时在甘肃的牛运震十分悲痛,写了三首七律八首七绝回忆他。所以牛运震对叔父唯一尚存的幼子行震,一定是特别钟爱一往情深的。

《牛氏大宗谱》记行震是监生,牛运震《叔父眉村公墓志铭》记行震是太学生,两者其实一样,都是指京师国子监(太学)的在读生员(秀才)。当然并不一定真的到京师去就读,只是具有了此种资格,可以到京参加顺天府乡试。如前所述,牛运震就是以太学生身份考试中举的。

《兖州文史资料》介绍过郑板桥的一副对联,文云“君子易做,小人难为”。款署“声羽贤契属,友人郑燮书”。是郑板桥书赠牛行震的。

《郑板桥集》中有七言古诗《御史沈椒园先生新修南池建少陵书院并作杂剧侑神令岁时歌舞以祀》。题目中的沈椒园即沈廷芳,曾任山东按察使。从诗中有“挥毫蘸墨作碑版,百金一字尤坚工。板桥居士读不厌,卧看三日铺秋茸”的描写看,郑板桥确是曾在兖州看到了那修少陵书院的碑的。傅抱石《郑板桥年表》系此诗于乾隆十二年,如果不误,则其时牛运震尚在甘肃。郑板桥即使和牛运震没有过直接联系,但牛运震是早他一科的进士,又曾被荐参加鸿博之试,郑板桥对他的声望是一定久闻的。郑板桥到兗州来,有可能见到牛运震的叔父牛梦英。牛梦英长于郑板桥两岁,是致仕的知县,而且也喜欢书法绘画。从现存资料看,郑板桥和牛梦英似没有直接接触,牛梦英的儿子行震却有机会向他求了墨宝,所以有了这副对联。署款称行震贤契,是长辈的口气,也透露出他和牛梦英曾有过从。
联语虽只8个字,却饱含着作者深刻的思想和深沉的感慨。君子和小人两词在古汉语里有多种含义,例如有时指身份地位,有时指道德品质。前者如《诗经·谷风之什·大东》:“君子所履,小人所视。”孔颖达《诗经正义》曰:“此言君子、小人,在位与民庶相对。君子则引其道,小人则供其役。”又,《春秋左传·襄公九年》:“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先王之制也。”后者如《论语·宪问》:“君子之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又,《论语·里仁》:“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郑板桥这副联语里的君子,无疑是指社会地位而非道德评价。这里以君子和小人对举,前者指的是诸如官宦权要,非富即贵,后者则指普通百姓,芸芸众生。君子易做,是因为上层社会地位优越,掌握着丰富的资源和话语权。小人难为,是说处于社会底层的老百姓终生辛劳,难谋温饱,还往往动辄获咎。 这个对联所反映的他对下层小人物的理解和同情,在他的作品中是一以贯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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