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作‖刘普：狼牙山下
1山风
旅店躲在山脚下
怯生生的。狼牙山已经没有了狼
夜里拍打窗户，饥饿、撕咬、久久不肯离去的
不是狼，是狼牙山的山风
翌日，天气晴朗
落叶堆至山脚下，供人间取暖
远去的山峰，极像一匹逃跑的狼
2灯塔
灯塔在夜里，有些激动
在狼牙山，灯塔不在最高处
却把针尖般的光芒，洒向山涧和坡地
灯塔离天空很近
离我的心底也不远
只是不知道，如果再往上一点
会不会成为一座星辰
在狼牙山，心中有盏灯塔的
不止是山峰。有老树、有青草
有久远年代的岩层
有吱呀爬行的缆车
和两只孤独巡逻的七星瓢虫
当然还有，在通往灯塔的栈道上
一个个蚂蚁般渺小的人
3一只羊的牧场
“有多少只羊才能成为一座牧场？”
狼牙山下，一只羊藏在草丛中
风吹来，很快揭露出它的位置
现在，一只羊在狼牙山下
这是一只白羊，胆小、懦弱
面对这饕餮的青草和传说中的狼群，它的犹豫
值得原谅
4长在山坡上
不知怎么
这几十户的村庄长在狼牙山坡上。在我看来
它和一株草，一颗树，一道锋利的闪电
一声悲壮空绝的狼啸
没什么两样
有些简单，有些笨拙
甚至有些绝望
被一匹早年离家的母狼，背在了身上
5山草
不能不提到它们
这狼牙山上的草，瘦弱，贫苦，卑微
却精神抖擞，土地贫瘠，石头又多
能在这里扎根
是证明生命力的顽强吗
和我不同，狼牙山的山草披着一身绿装
目标卑微，却有着草民般朴素的思想
养活着牛羊
也养活着村庄
支撑着年复一年，落叶归根的渴望
6群山
羊是一群一群的
山也是
在狼牙山，山肩搭着肩
背搭着背。在凛冽的山风中
撞身取暖的方式和习惯，与我
惊人的相似
老树是山的神经
青草是山的胡须
一条条曲折的、毛毛虫一般的栈道
是山的梯子。搭向那里
那里就有岁月在爬行
就有一只苍鹰，在冷静地窥视
就有一个把红色上衣扎在腰间的女子
小心地穿过闪闪发光的寂静
7索道
索道一点点爬着
代替人的步行
“每爬行1米，人就少走10米。”
索道下山峰林立，常有飞鸟
偷偷越境
山道上是蚂蚱般爬行的旅人
脚底是越来越深的寂静
我一会儿恐惧，一会儿惭愧
浪费掉了，刚刚节省下来的力气
8柿子熟了
这个季节，柿子熟了
在果园里，在街道旁，在市场上
着一身高速公路上，清扫工常穿的橘黄的外衣
“熟了的柿子放一放，才不生涩。”
我拿起这些柿子，放到嘴边，
又放下
远处的市场上人声鼎沸
我忽然觉得，自己也是狼牙山下一只
刚刚熟了的柿子
9这些芦苇
这些芦苇，还在河边
还在水中，脚深陷于淤泥
身体不由自主地摇动
被淤泥羁绊的一生啊，似乎
从来没有停止过挣脱
就这样边挣脱，边长大
边长大，边挣脱
这些芦苇，终于瘫在狼牙山脚下
也许累了，也许彻底绝望
顶着灰白的头发
我抓起一把，放在耳边
一只狼匆匆赶路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嘶哑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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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为诗歌半年刊，于2008年3月，在河北唐山创立。以强调青年性、先锋性、生活化、在场感，倡导好作品主义为办刊理念，深得广大诗人的喜爱。中国新乡土诗的奠基人姚振函曾评价说：“这是一本不逊于甚至优于某些官方刊物的民刊，它使我这个居于平原小城的老年人开了眼界，也再次领略了唐山这座了不起的城市。”入选2014年中国诗歌十大民刊，并荣获河北文学内刊贡献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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