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黄昏

小镇黄昏

文/陈慧玉

黄昏就像是我们生命的隐语，它引导着人们去领悟人生那一份平静与淡泊。日暮的宁静如一束星光让人心灵沉寂而平和。

兰溪河畔，白日里熙熙攘攘的小镇，随落日余晖慢慢陷入了静谧，家家户户的窗口飘出饭菜香。这个在河流拐弯舒展筋骨的地方聚集的小镇，有一个古老而简洁的名字，叫做河舒镇。

这是一座省级试点小城镇，是一个老区所在，相对附近的乡镇稍微大一点。在街道各个地段分别设置有镇政府、学校、医院、派出所、工商所、邮局、信用社等，别的小镇有的配置这里基本都有。附近有燕山寨，小乐山，桃花村等风景区。

谁曾想，我会因为工作在这个小镇生活二三十年，甚至还将继续在此工作到退休。小镇一年四季各有千秋，一天之中也是变化万千，每天匆匆忙忙踩着时间节点上下班，忽略了许多美景。在所有的时间段，我最爱小镇的黄昏。这是一天当中最放松的时段，工作告一段落，进入休息时间。

我喜欢站在五楼我家的窗口看夕阳，有时候爬上楼顶看。夕阳如同玉盘悬挂山巅，迅速下坠，余光照在人的脸上，人的脸就仿佛镀上一层金；照在村庄的小河上，河水就浮光跃金，似乎无数颗神奇的小星星在闪闪发光；照在校园的绿树上，绿树就好像喷上了一层保护膜，显得更加翠绿了。

夕阳是世界上最高明的化妆师。天边那一抹彩云在夕阳的精心装扮下，悠悠地绚烂成美丽的晚霞，夹进了天空碧蓝的诗页里，化为永恒的记忆。那黛色的青山被她蒙上了朦胧的面纱，一改往日的雄壮，温柔地偎依在大地的怀抱。

夕阳中的晚霞也是千变万化。云霞的形状一会儿一个样。有时像洁白的棉花染上了金黄色，有时像造型别致的花卉植物，有时像成群的牛羊……它们变化得是那样自然，那样迅速，那样诡异，多像人生的沧海桑田，风云变幻。

在夕阳坠落山谷的瞬间，我站在窗口看着远山的影子满满变暗淡。我站着看着色彩瞬息万变的天边，似乎有点想留住夕阳，也可能只是为了与夕阳互道晚安。屋里开了灯，老公和女儿在专心玩手机，两个都是我最亲近的家人。我在他们的余光里变成了一道黑色的剪影。

楼下是左邻右舍出门散步的人。他们的饭点比较准时，到了傍晚时分，就要一家一家地走出楼门，作黄昏散步。有时候我会加入他们的队伍，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我却容易从他们的聊天中跳脱，看见围墙外村庄里的炊烟袅袅升起，听见鹅鸭归巢的振翅欢呼。

这是我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小镇。空旷的夜色即将来袭，会有千百个小镇家庭的温馨上演。下班的回来了，一家人围桌吃一顿温馨的晚饭，就是一天辛劳奔波的意义所在。也有正准备上班的人，在夜色里匆匆骑车离开家，奔向工作岗位。因为附近有了工业园区，小镇居民在工厂上班的人群陡然增加了。

中学附近的文具店大概算是小镇人的休闲文化广场。路边有几棵小叶榕，在路灯下树影摇曳，树阴婆娑，灯光给树木涂上了一层锃昏黄的油彩。门店外一块平地，或者悠扬或者动感的乐曲刚刚响起，醉心舞蹈锻炼的坝坝舞者已经翩翩起舞。她们舒展身姿，踏着音乐的节拍，有时舞动飞天仙女飘逸的红绸，有时击打流星一般翻飞的绒球，有时启合中国风元素独有的折扇，或前或后，忽左忽右，尽情抒发着她们对健康、文明、愉悦的新生活的诠释和追求。

这时候，商业街附近的烧烤摊是最吸引人的所在。不需要打广告，不需要吆喝，烧烤爱好者自然会闻香而动。滋滋的烤肉声不自觉地钻进了人的耳膜，那熟悉的烧烤香气四溢散开，在晚风里令人回味无穷。旁边还有几个水果摊，老年摊主还是摆着固定的摊位，遵循以前的生意经；年轻摊主都是开着小货车作摊位，装了各种水果，几条小街来回游走。看到人多的地方就停下来，适时搞个十块三斤五斤的活动，又让黄昏散步的人慷慨解囊。禁不住小孙子要吃这个要吃那个的爷爷奶奶，也要精挑细选的买一点回家。

商业街的生意人在赶场天的傍晚就休息得比较晚。经过了一天的劳累，店主也觉得疲惫了。但还是一边在路灯下不紧不慢地收拾摆放到店门在的东西，一边还在留心观察过往路人会不会停下来看看他家的商品，希望运气好点天黑之前再多一份生意。路灯下，偶尔有一两个小孩看影子玩。寒暑假时节，从商业街路过，经常看到居住在附近楼里的孩子三五成群在门店之间跑来跑去玩耍。到了上课期间，下楼玩耍的就不多了，得抓紧时间做家庭作业。相比于住在单位单元楼里的孩子，他们是最接近生活现场的孩子，每天看到了大人的辛劳与守候。

小镇没有什么娱乐场所，晚饭后大多数人就是扶老携幼地下楼散步，走走路，吹吹风，消消食。有的人散步要围绕小镇走一个来回。从火烧桥出小镇，从工业园区林荫道走过，绕到小桥村村委会，从最初的老街返回。在工业园区听听工厂里加班加点生产的机器轰鸣，感觉自己离现代社会还不远；在小桥头听听河流的歌唱，感受小镇生生不息的脉动；在路上偶遇几个熟人，打听下孩子们的近况，老人的健康，又步履匆匆走自己的路了。

我的黄昏漫游基本也是这个路线。春天会去学校外的村公路走一走，看看开花的田野，闻闻花香。天气不好的时候，只能在操场跑道上一圈一圈地完成一万步走路计划。每次走一遭，回到家，天色完全暗下去了。拉上窗帘，进入我的休息空间。

静寂的黄昏，宛如天河里坠落了一弯金色的月亮，亲吻着小镇的田园，炊烟袅袅的村庄越发静寂，除了不时地传几声狗吠鸡鸣，夜色让小镇沉入了遥远、朦胧的梦中。

晚安，我的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