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园地】雪花穿过严冬/窦改林

早晨醒来，一看时钟，已经超过了常日的起床时间，便急匆匆下床，拉开窗帘一看，外面黑乎乎的，好安静的凌晨，没有一点噪杂声，连平日早起的麻雀，今天也睡过了头。

天阴沉沉的，不算冷，好像要下雪，我沿着湖边跑起来，脚步声惊动了湖面上蜷缩不动的野鹭，它们也开始游动起来，在水面上快速划出了一道道斜线。我用脚踢一块石头，飞出很远，落在湖里，击起了一串水花，我忙拿出手机，用镜头记录下瞬间一圈圈涟漪和水面上欢快嬉戏的野鸭，黑的、白的，它们呈现出的姿态或并行、或相拥、或单赛。我在调节ISO、曝光补充和改变画面灰平的工夫中如痴如醉。

不知什么时候，雪花从空中零星洒落下来，轻轻落在了我的发梢，静静的溶化，化成一个小水滴，我舍不得把它抖落，动作小心的在拍摄着我心怡的景物。渐渐地，雪花的飘落有了声音，起初是窸窸窣窣地响好不热闹，后来是你争我抢的落枝头，盖草坪。

雪花落在树叉上，海红果就像围上了雪白的纱巾，遮住它害羞的脸庞。

雪花落到稀疏暗黄的柳叶上又慢慢滑下来，落在开累了的芦花群，什么也看不见，我用手接过去，流入我温润的掌心里，汇成一眼泉。

雪花落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分身无术，为寂静的凌晨留下一曲优美的旋律。

一上午，在会议室学习，我的目光不时的向窗外扫视，没有风，雪落得很轻，很匀，很自由，落在地上也不消融，虚虚的积起来，渐渐的掩没了草坪，白了路面，整个世界全披上了一层白纱，天和地之间，已经没有了空间。

雪花比我学习更有耐心，我的思想在跳跃走神的状态中从时间边上溜走，雪花用脚踏实地的节奏，不紧不慢，在屋檐下、窗台上，在被雨水冲刷出水洞的青砖上留下轻盈的脚步声。

雪还在下着，好大的雪啊！

吃过午饭，我来到了白鹭湖边，在雪雾中寻找着歌曲《雪恋冬》中的浪漫，前脚踏出一个脚印，后脚离起，脚印又被雪抹去。前无去者，后无来人，朦胧间，思绪有些超尘，想起一首诗，打开备忘录想写，又道不出来。诗随着雪花飘到了草丛，落到了湖面。

恍惚中，在雪落下的声音里，我听到了你的脚步声，你从茫茫的雪雾中跑来，呼着我的小名，你从雪堆里找回了我跌落的诗情。有你，雪便有了生命，有了情调，有了富于我吟诵的情感、意境、韵律。

雪裹着糖炒板栗还有烤红薯的香气，白了树枝，肿了电线。

雪过天晴，白茫茫的世界渐渐地消失在刺眼的白光中。

一天后的周末，我起个五更，拎着早整理好的行囊，兴冲冲的下楼准备开车回家，下乡蹲点的肃静憋足了我归家似箭的劲儿。

来到院子里，眼前又出现一片虚弱的白茫茫，夜间水汽遇冷凝华，凝聚在草坪上树杈间，世界蒙了一层冰晶，每个车都像穿上了防弹衣，挡风玻璃上积了一层厚厚的坚实的冰，车无法出行。回家火热的心瞬间降到了与车窗同一个冰点。心中的无名之火冲着一个小石块踢过去，石块没有远去，脚被弹了回来，痛得我“哎哟”一声，俯下身去。

我正踮着那只痛脚往车边单跳着，心里发愁着冰晶什么时候才能融化，从对面走来一个人，他穿得厚厚的，像只企鹅似的，手一直捂着耳朵。他告我拿一个卡片能把冰刮掉。我从车里翻腾，好不容易找到一张螃蟹领取卡，暗自庆幸上次正准备随手扔，考虑环保问题又放在储物盒。没刮几下，我的手已被冻的刺麻失去知觉，这种未经疼痛直接就是刺麻感，只有小时候在冰雪天地里摸爬滚打才有的。

小时候的冬天是不怕冻的，最盼望的是下雪，大雪降临的时候，互相抓着雪，丢在脖子里，大呼大叫，小伙伴成群结队在咯吱咯吱的声响中踩出一道道硬实的冰道，捡块砖头或木板当冰车，坐上去一个小朋友从后面踢一脚，冰车载着欢笑声飞出好远。当日落西山家人呼着乳名唤归声响彻山村的时候，我们才会恋恋不舍的离开冰雪场，这时才会发现棉裤鞋袜都湿透了，母亲亲手缝的棉手套都不知道丢在了哪，回家面临的或许就是父母的责骂声。那时候还有一大乐趣是套麻雀，在雪地上洒一把红谷子，上面罩一个箩筐或盆，用一小木棍支起来，无处觅食的麻雀经不起诱惑，很快成为筐中鸟，套住的麻雀会在一把荒草的烈焰中成为我们解馋的美食。在漫天的飞雪中我们会跑到屋外去，张着嘴，让雪花落进去，但那雪还未到嘴里，就总是化了。

车窗上坚实的冰霜在我那双刺麻手的舞动下，终于铲除了，这时，阳光缓缓的、静静的升上来，飞溅的冰花在刚露出的橘色曙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一朵朵一片片，迷人又刺骨，枝头的喜鹊开始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车轮飞奔在高速路上，听见风从车窗钻进来，窃窃的响在耳边，风吹起路旁背阴处的残雪，飞舞到我的视野中，飞得那么美，路边的相思果红艳娇娆，二者与车里播放的歌曲“雪花飞/飞飞在指尖挽留她的美/把相思泪凝结成花蕊”浑然融为一体，占尽了整个冬日的风情，所有的芬芳伴随着一曲《雪恋冬》绽放在明媚的早晨。

冬天是庄严的，静穆的，留给每个人的是更多的沉思。

一片雪，从天空飘来，穿过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大寒，与我笔端的文字一起钻进大地的怀抱，孕育着姹紫嫣红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