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南发:闽南海商
www.zaobao.com 2021年1月2日 3:30
.
如此多幅中国绘制的“现代”海洋地图,同时出现于距今400多年前的明末清初时期,说明当年闽南海商在海外各地的活跃程度。
近年在英国牛津大学发现的明朝末年《谢尔登中国地图》,因其汉字地名多为闽南语音,被认为是闽南海商所绘制。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有一卷康熙年间的《郑芝龙题款日本、印度洋图卷》,清宫旧藏,全卷七图,范围与《谢尔登中国地图》几乎完全相同。
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也藏有康熙年间(1717年)官方绘制的《西南洋各番针路方向图》和《东洋南洋海道图》,前者为闽浙总督觉罗满保编制,后者是福建水师提督施世骠绘制。
这些地图多采用现代投影法绘制,显然受西方影响,重点都在标明海上航线,包括航程与针路(罗盘针的航向方位),属于实用性的商务航海地图。
有意思的是:这三件清宫旧图,和牛津大学所藏地图一样,绘制者都和闽南海商有关。
郑芝龙(郑成功之父)是福建南安人;施世骠(统一台湾的施琅之子)为福建晋江人;满保虽是满人,但他主要的海事助手就是施世骠,故所制海图应与施氏有关,只是由他领衔呈报。
这些地图,都详细标明17-18世纪初福建来往日本及东南亚各国的主要航路及各地产品,是当年闽南与海外各地贸易往来的实况记录(其中满保与施世骠二图对南海诸岛的记载,更是今天中国证明南海主权的重要历史凭证)。
如此多幅中国绘制的“现代”海洋地图,同时出现于距今400多年前的明末清初时期,说明当年闽南海商在海外各地的活跃程度。
自唐宋以来,福建便是中国的海外交通与商贸重镇,民间与海外各地的贸易往来,始终络绎不绝。
明清两朝,官方数度海禁,但在寻求生存与经济出路两大力量的驱动下,闽南海商始终没有放弃海上通路,只是身份常会随官方政策而改变,时而合法,时而非法。
海洋贸易来往异域,风险重重,故闽商海船,全都必须有武装自卫,并往往纠众成帮以保护或争夺利益;更因常与朝廷官船对抗,被官方记录称为海盗或海贼。
近年的学者,则往往称之为“海上武装商团”,或“亦商亦盗的海上商人”。
事实上,17世纪东来的西方海商,都是属于“海上武装商团”,不同的是他们全都获得各自国家的支持,但其强行扩张贸易的掠夺性质亦如同海盗。
中国民间的海上武装商团,则因不被官方承认或接受管辖,而被视为非法的海盗。
由13-18世纪,中国沿海的浙江、福建、粤潮各地的海商,长时间都处于这种“亦商亦盗”的状态。
如明朝万历年初戶部尚书谢杰(福州长乐人)在所著《虔台倭纂》书中所说:“寇与商同是人,市通则寇转为商,市禁则商转为寇,始之禁禁商,后之禁禁寇。禁之愈严而寇愈盛。”
说的是日本的“倭寇”,但许多学者已证明,其中实多数为闽浙人,也有安徽人,是中日海商结合的非法武装集团。
如16世纪(嘉靖年间)掌控九州“三十六岛之夷”的倭寇首领,就是徽商汪直(载明人田汝成的《汪直传》)。
这些真假倭寇相互利用,横行海上,沿海掠夺。
16-17世纪的明末时期,掌控东洋海上贸易“亦商亦盗”者主要是闽南海商,以李旦(福建泉州人)和颜思期(漳州海澄人)为主,其他则有李旦手下的许心素(福建同安人)、施大瑄(福建晋江人,施琅之父,施世骠祖父),颜思期手下的同乡陈衷纪等。
李旦早期在菲律宾经商致富,后转往日本,资助幕府将军德川家康,与倭寇集团合作组织武装船队,势力庞大,往来日本、明帝国、台湾、菲律宾、印尼等东南亚间,与各地闽商组成一张亚洲海上贸易网。有记录称其一船次货物约达10万两白银,相当于现代100万美元,可见规模;除了与荷兰、英国商人进行国际贸易,也从事海盗掠夺行为,成为大海商。因作风强悍,被西洋人称为“Captain China”(中国船长)或甲必丹李旦。
颜思期早年逃亡日本,传为李旦副手,号称日本甲螺(Katatsumuri,头目),率3000人以台湾为基地,是最早开垦台湾的汉人领袖。
后来传奇性的“海上之王”郑芝龙,就是继承了李旦和颜思期两股势力,才崛起成为明末清初海上武装实力最强大、令西方海商屈服、一度垄断东洋与南洋海上贸易的海商/海盗集团领袖。
一般认为,自15世纪的郑和舰队之后,中国海上力量即迅速衰退。其实“亦商亦盗”的中国民间海上武装商团,依然活跃,特别是16-17世纪的闽南海商,更纵横于东洋与南洋航线上,叱咤风云数百年。.
赞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