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散文】谢同飞 / 记忆里的冰糖
记忆里的冰糖
白酒醪糟
巨 变
写给碑山之行
我如今客舍洛阳,每日饮食里喝不得面汤,只能泡燕麦聊作甜汤喝了。我自是无妨,女友却觉得泡燕麦淡寡无味,就央我去买了一袋冰糖。每顿里放锅里三五颗煮了,就使得这离家的苦日子里,有了些许的甜滋味。
我其实是不爱吃冰糖的,我家中也不存放冰糖。我对于冰糖的记忆只存在于幼时。
确切的说是存在于我对曾祖母的记忆中。那时,我的曾祖母还活着。她是已经非常的衰老了,九十岁年纪的她满面枯皱,头发雪白而稀少,辫着一条辫子裹在头上。时节无论冬夏,头上都勒着一围方巾。身上常年穿着老式的灰蓝色的旧褂子,下身穿着肥厚的灰布档裤。脚下穿着窄窄的小弓鞋,她是个缠足的老人。
每次去看祖母,她总是在院子里太阳底下坐着,安静的晒着太阳。旁边无论是大人说话,还是小孩玩耍,她都是不在意的。只是略略仰着身子,自顾自的晒着,享受着温暖的阳光。等要吃饭的时候,二爷爷总是吩咐我:“去把你老奶扶西屋吃饭。”我就去得了令一般,飞快地跑到曾祖母身边,搀着她的胳膊慢慢的扶她起来。待她站稳后,我一只手抓着她的手,一只手扶着她的胳膊,颤巍巍的向西屋走去。她行走的慢,另一只手还拄着拐棍,就这样一步一挪,不紧不慢的走到了西屋。搀她坐在床上后,我就会给她端去饭,递她的手上。她是有些气力的,还能稳稳端着碗,自己拿筷子进食。但她的眼全已昏花,认不得人了,只能听声判断。然而耳也是不甚明朗了,常常听错声音,认错了人。而记忆却是清晰的,家中应有之人都还记得。只是认不清了而已。若是我给他端饭,她就要说:“小方啊,是你啊,你吃饭没啊?”我就要说:“老奶,我不是小方。”我说了自己名字,她却听不得了,还叫我做小方。就算我纠正多遍,她还是固执的认错了我。待她吃完,我就要给她送碗了。我拿起碗要走时,祖母就会说:“你等下。”用手在她床边的黑漆方桌上摸索,直到手摸在一个同样黑漆三层小立柜上,她就会打开柜门,从里边抓出一把冰糖给我。我是不喜欢吃的,就推辞不要。她就用手摸着我的手,放我手里说:“我这里没甚么好吃的,只有你姑奶看我时带的冰糖,给你吃了。”她手上几乎是没有肉的,只有松懈的皮肤和骨头,略略有些咯我。
我就拿着冰糖出来,把冰糖给我二爷爷,他则教训说:“你老奶给你,你不成吃了。”我就捏了一颗,塞在嘴里。当时只觉有些甜味,十分的不好吃,却也是得嚼碎就咽下去了。
这些场景在我幼时的记忆里,都是时常发生的。
但是自曾祖母去世后,我就再没吃过冰糖了,或者说再没人给我冰糖吃了。
直到前些时日,我去奶奶家看她,她也是年岁大了。就拉我进屋里,从床前盒子里给我抓出一把冰糖要我吃。这是她少数能吃的零食了,我虽是不喜欢的,却也只能拿几颗放手里,填嘴里一颗含着吃。奶奶年纪也很大了,牙齿几尽脱落光,吃不得硬饭食。却也爱吃冰糖,放一颗在嘴里嗉了,就十分的有滋味。每次姑姑来,都会给她带一袋,而每当我和妹妹回家去看她时,她就会给我们拿冰糖吃。
冰糖在我们眼里很不起眼,在奶奶眼里却是极好的“宝贝”,就如她说的:“吃一个怎么了?放嘴里甜甜的,特意给你俩留着嘞。”老人就是这样,喜欢给“藏”东西给我们吃。
这些只是前时回忆,本觉得和冰糖不会有交集了,却不想如今又要主动吃它,还真是有点离不得它。
如今远离家乡,屈居在城里,幼时少时不肯吃的冰糖,却又被重新放在我床头边上。除却做饭时下锅用,饮食过后躺床边看书时,我也会放一颗在嘴里,细细的品尝它的滋味。这在外的岁月里,应是苦多甘少,以后敢是离不得冰糖的甜味了。
我是想念故乡的,思念亲人的,而我在这需要拼搏的日子青春中,却不能回到我的故乡。我愿含一颗冰糖,就再没有离伤。
作者简介:谢同飞,河南开封人,笔名微云洞主。河南省青少年作家协会会员,《白露文学》副主编。著有《微云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