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散文】胡跃宁 / 大红囍
大 红 囍
胡跃宁(攀枝花)
那是怎样的一个红啊!那是怎样的一个喜!
今天,羞怯的的不仅是一个新娘子,因为今天是她人生最为美貌,最为动人的一天;今天,羞怯的还有山头那轮还未东升的太阳,因为今天的新娘子比日出还起得早,所以它只好请洁白的云朵先来道喜。新娘的脸颊从醒来的那一刻就被飞来的两朵红晕映染,而那飘至而来的白云被红日染红,而映红了青山、农舍、河流、田野、树木、瓜果。
不必问,谁都知道今天的这里将要发生着什么。红霞耀红的天际,温暖绚丽的阳光,拂面而来的柔风,人们的穿着,期盼的眼神,脸上的笑容,都预示着,今日有喜,有大囍!
一个大红的花轿格外醒目伫候于地,注解着今天将要发的一切。
本是老人们喜聊儿女婚姻大事嘻嘻哈哈,帅哥靓妹们打情骂俏嬉戏追逐,孩儿们欢天喜地你推我搡的时候,婚车出现在人们视野的那一刻,所有的目光都聚焦于向缓缓渐进的婚车。
点——炮——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起,欢呼声,喜笑声,鼓掌声,怪叫声同起,回荡在村庄的上空。扎着鲜花,贴着“囍”字的婚车停稳当儿,未等新郎官反映过来,在礼炮声中撒下那五颜六色,五彩斑斓如彩蝶纷飞的彩纸中,新娘就被等候的伴郎“抢”走,塞进了红红的大花轿。
起——轿——
那由八个身强力壮,生龙活虎青年壮汉抬上肩的大花轿起,唢呐吹起,笙乐奏起,锣鼓敲起,大红、粉红、金黄的伞、扇撑开,浩浩荡荡向村舍迈进。那个热闹的场面,那个迎亲的队伍,前呼后拥的人们,边跑边叫,孩儿们则不停的呼叫着:新娘子,新娘子,新娘子……
盖着大红盖头布,坐在花轿里的新娘子那个欣喜劲啊,甭提有多兴奋了。“四平八稳”的花轿让她开心、爽心的想着心事,品味花轿所带来美滋滋,妙不可言的享受。然而,抬着大花轿的八个轿夫们是不会“一帆风顺”抬到婚礼舞台的。在孩儿们的起哄声里,在轿夫们的吆喝声中,随着一声洪亮的:颠——
颠轿开始了。那不仅是一般般的颠轿,那是定要颠出一个花样,颠出一个水平,颠出一门技术,颠出一门艺术的。在保证新娘子发出朗朗狂笑,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热泪盈眶的同时,还要保证新娘子不受伤,让她在“云里雾里,欢天喜地”的颠来倒去中,享受人生莫大的幸福与快感。如此一颠,二颠,三颠,方可“脚趴手软”地下轿。
来吧,邀您一同参加今天这样一个热闹非凡的婚礼庆典。不用问,鲜艳鲜红的红灯笼就是引道的路标,看那一地的红纸屑,穿过那条红地毯,红绸布搭建的红色通道,就到了婚庆的农家大院。
没有搭建蓬荜生辉,光鲜亮丽,时尚典雅的婚庆舞台;没有五颜六色,耀眼炫彩的灯光;没有环绕大厅,优雅抒情的音乐声响。这里,披着大红的帷幔,四周及树上挂有红苹果般的小红灯笼,那一条条的红绳上则挂串联着一盏盏,一排排,一行行冬瓜型的大红灯笼。那个由红绸缎,红木椅,红字“在天原做比翼鸟,在地原做连理枝”旁是一个大大的,也是今天最引人注目的大红双“囍”字组成的大红舞台,正等待着一场中国式的婚庆开始。
再看今天那个不是身着西装革履,打着领结,粉墨登场的婚礼主持人。今天的主持人上穿龙云大卷,泛着金黄色长袖上衣,下着鲜艳喜庆的大红长筒裙。看着就同新郎、新娘一样的给人一个喜庆。他一个端庄的站姿,一个标准式是的作揖,步伐挺拔有力,开口是字字铿锵有力,声声洪亮振聋发聩,一步一阵鼓掌声,一腔一阵喝彩声。
“华堂结彩披锦绣,欢天喜地笙歌奏,今天设宴邀亲友,举觞称贺赞佳偶!”
好——啊——
“各位佳宾,各位亲朋好友,大家好!今日喜堂上,我受新郎、新娘两府之托,为这对才子淑女,天作之合的新人做婚礼主持。”
主人洋洋洒洒的话语,幸福满满的祝福言出了参加婚庆每个人的心声。
你看哪儿,一袭大红的新娘,头戴泛着金黄光芒的花钿凤冠,霞帔秀有宝莲、翠云、翠叶,红袍上有喜、福、花朵、云海、鸳鸯、石榴等红色与金黄色组成的造型庄重的,既显大气而富贵,又寓意着吉祥、百年好合的图案将新娘子衬托出如仙女下凡来人间,出水芙蓉般天生丽质。头蒙红盖头布,急切等待心心相印的如意郎君来到面前。再看这儿,新郎官一身大红上衣,那金黄的云飞腾,浪翻腾,龙图腾图案,将新他承托得那般的器宇轩昂,俊朗俊秀,他深情地注视着即将牵手的新娘,同样焦急地等待着走近新娘子的那一刻。
在伴娘陪伴下的新娘子,手握大红绸花,那是由月下老人抛下那一根红绳演变成的红绸段花,缎带的一头握在自己手中,绸带的另一头等待那如意郎君的牵起。心急的新郎终于等到了主持人的话语,缓缓向新娘步去。
没有玫瑰花,没有山盟海誓的婚词,没有教堂式的告白,只见新郎牵着红绸,在热烈的掌声中,在一片欢呼的惊叫声里,牵着他的新娘幸福路上跨马鞍,迈过火盆升宏运。新娘、新郎一拜天地谢姻缘;二拜高堂感谢父母养育之恩;三拜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于聚光灯下新娘不一样的是,新娘的高矮,胖瘦都毫不掩饰地呈现于众目睽睽之下。而眼前的新娘,如羞答答的玫瑰,如雍容华贵的牡丹,亭亭玉立,娇而富丽,别说众人,就是新郎官想看都不易。只见他拿着称杆,左一挑,称心如意,却未看清新娘的脸庞;右一挑,隽秀端庄,还是未看到新娘子的脸蛋;中间一挑,芙蓉出水配成双。那个欢喜劲啊,那个痴情的表情,让新郎官只能痴痴傻笑,憨憨作揖。
是的,今天的新娘,不是由父亲牵着将女儿的手,来到新郎官面前,在一翻嘱托声中,在一句句祝福语后交到女婿手中,再由新郎引领着新娘转身步入舞台,留下失落的父亲。今天的新娘如花仙子,似仙女下凡,喜结连理,由新郎牵着新娘,一步一步迈向双亲的,两府结为秦晋之好,并当众向公公、婆婆、岳父、岳母敬茶改口,一美满新的大家庭就此诞生。
燃亮大红的花烛,许下恩恩爱爱的愿,交换信物,合卺酒。与众人的面前,新郎拿起伴郎手中红托盘里的剪刀,在新娘的发尖剪下一撮头发;与众人眼下,新娘拿起伴娘红托盘里的剪刀,在新郎的头顶剪下一撮头发,作为信物放在一起保存,就成了结发夫妻了,将终生命运相厮守,一生一世不回头,相敬如宾到白头,恩爱百年!
好生令人羡慕的一对新人,好生令人感动的婚礼,好生令人赞叹的场面,无怪看到喜庆婚礼奔驰而过的火车司机都拉响长长鸣笛声,为一对新人致以久久的祝福。
婚宴开始了,与高档豪华酒店不同的是,那些豪宴的好与不好,丰盛与不丰盛都是由钱多钱少决定的,那也是一种冷冰冰的金钱交易。有的人为婚礼而来,为婚礼而吃,一桌丰盛的佳肴,因礼节性地吃,礼节性的敬酒,礼节性的还礼,到头来,有可能是肚腹“空空”而归。可在这里,肉与菜是自家养与种的,吃着放心,吃得开心。结婚不是新郎、新娘“两家人”忙的事。没有厨师大厨,那是乡里乡亲,远亲近邻,各家各户的事,是全村人的大喜事。酒不是高价昂贵的瓶装酒,而是自制酿造的散装白酒;菜不是生猛海鲜,山珍海味的佳肴,那是各家各户一道一道做的,一碗一碗蒸的,再由一背篓一背篓背来的。李家的甜烧白,张家的腌腊肉,王家的凉拌坨坨肉;还有胡家的豆瓣鱼,刘家的糖醋排骨,孙家的凉拌猪头,钱家的三元汇,赵家炖的牛肉汤,一碗碗的红萝卜烧肉,一盆盆的山药炖鸡,一盘红红的白糖西红柿,一盘红红的油酥花生米……呵呵,一家喜事,全村参与,全村忙乎。
酒席,是流水席,吃一轮,有下轮,走了两轮,还有三轮。席吃三天,进门是朗朗的祝贺声,出门是盈盈的喜笑声。吃宴席,忆往昔。拉家常,道的字字心里话;说新人,讲的句句祝福语。谈笑风生,喜酒闹酒,乡里乡亲叙衷情,笑声一浪盖一浪,友情老人传新人。
天已近黑,我以为参加婚庆的人都将离去;酒足饭饱,我以为曲终人散将时间留给新郎、新娘。谁曾想到,耳旁有呼呼的欢叫声响起,一条条明焰串向黑夜,旋即盛开点亮夜空,开出的是金黄的麦穗、金龙腾飞、孔雀开屏、梅花盛开、垂柳满枝……这里成了五彩缤纷的夜,成了火树银花的夜。呼唤声还在继续,欢笑、欢叫声回响田野,回荡农家小院。
呼唤声,欢笑声还未散去,那欢快、激情、豪放、奔放的舞曲又响彻夜空,回荡田园,欢乐小院。
没有舒伯特的《小夜曲》,没有施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没有华尔兹,没有探戈,那全都是欢天喜地,载歌载舞的民歌名曲《木古舞》《铜鼓舞》《跳月歌》《管你想喝不想喝都要喝》《山歌牵出月亮来》《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
如是火,他们围着火跳,如是水,他们围着水跳。而在今天,他们围着新郎、新娘及新人带来的那青春、亮丽、活力的小伙、姑娘们跳啊,唱啊,笑啊。
围成圈,一忽儿,你拉着我的手左转圈,我挽着你的臂右转圈,哈,哈哈哈……的狂笑;一忽儿,你的手搭在我左肩,我的手搭在她右肩上,唔,唔唔唔……的狂叫;一忽儿,面对着面,背对着背,噢,噢噢噢……的狂欢;一忽儿,左扭扭腰,右扭扭腰,呜,呜呜呜……的跳;一忽儿,你出左掌,他击右掌,哦,哦哦哦……的狂吼,踢踢腿,踏踏脚,前扬扬,后甩甩,左脚甩完甩右脚,前脚蹬完摆后脚,笑啊笑,笑弯了腰,笑岔了气。
那是发至内心的欢笑,喜悦写在脸上,狂野吧,狂欢吧,狂吼吧,狂叫吧,那是为一对新人的欢心,亦是一村人的欢心;为一对新婚夫妇美满、美好的祝福,亦是为村民祥和、安康的祈祷。跳出欢快的心声,舞出美好的明日,红日跳出海平面,太阳升上山背后,普照大地。
一场中国式的结婚,一场中国式的婚礼,竟蕴含着那么多的中国元素,中国味道,中国风情,中国情结,演绎的都是中国故事;红灯笼、红喜字、红旗袍、红盖头、红火盆、红蜡烛、红托盘演绎的是一代一代的中国红!
传统的中式婚礼以古朴,礼节周全,喜庆,热烈的张扬气氛而受到了中国人的喜爱,那更是中国婚礼习俗的集中体现和汇粹。
胡跃宁,重庆市人,现居四川省攀枝花市,从事金融工作。攀枝花市作家协会会员,攀枝花市东区作家协会副主席,《西南作家》杂志社签约作家。爱好写作、摄影、运动,擅长散文。作品散见《西南作家》、《攀枝花文艺》、《攀枝花文学》、《攀枝花史志》,重庆《二月文学》、《南充文学》,常有文章在《攀枝花日报》、《攀枝花晚报》发表,并有作品获奖。2012年著有散文集《唯有爱 爱才真》由大众文学出版社出版,2015年所著44散文成集《情恋一城》由文汇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