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州秦岭人的吃山旧事之摘五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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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山旧事之摘五琳子

作者 张文

华州太平峪有一种药材叫五味子，当地人叫雾粒子、五琳子（音名）。摘五琳子是吃山旧事之一，每年暑假是五琳子的采摘季节。我20多岁的时候，每年都要摘五琳子，而且算是当地采摘高手。所谓高手，不过就是知道哪里有五琳子，会分析判断哪里有人摘过了，知道路咋个走而已，主要是年年采摘，积累了一些经验。

那个年代，每到采摘季节，漫山遍野都是采摘者。收购药材的三天两头在村里吆喝，也就不愁卖不出去了。

上山采药，能一起相干的都是关系要好的，采摘高手一般不愿意相干谁。很简单，好比本来我吃一个馍，带上你，就得分给你半个馍，经常有人给我说上山去的时候叫上他，可我经常“忘了”。邻村的安平也知道我是采摘高手，经常找我，说了很多次让我带他，我先表面答应他，谁知道某天天刚亮，他已经在我家门口等我了，只得相干着进山。

上山要带很多行李，扁担、几个蛇皮袋子、馍布袋、风油精或者清凉油，还有大蒜、香烟、军用水壶……古董马西不少呢。天遂明，屋里人就把饭做好了，吃完饭我和安平带上行李就出发了，安平紧跟在我后头，担怕我甩掉他。

峪道里每隔一段都有供上山的人休息的地方，都有名称，龙王庙、白板石、水帘洞、沙子坡、水沟……在峪道里走路不能太急，比散步快一点就即可。这样不至于气喘吁吁，每到一个站口（就是专门休息的地方），歇五至十分钟。

刚坐到石头上，安平就给我递烟，有时候给整盒烟。我刚把烟叼在嘴上，他马上就给我点烟。我刚要起身走，他又递给我几疙瘩冰糖，再走一段休息时，他又给我洋柿子、大蒜等，我也知道他巴结我是图啥哩。

上山时要随时掌握一些信息：今天大概有多少人进山采药，都进了哪个山沟，这样有利于我分析判断哪里去的人少。到了一条沟，先在沟口看路和周围的草丛被人是否踩踏过，踩踏到啥程度，如果踩踏不严重，说明进入的人不会多，如果是刚刚踩踏的痕迹，就出沟，另外选择。好不容易到了西青岩，看样子进去过的人不多。这条沟比较深，面积大，决定好了，沟口坐下，先抽一根烟，然后东瞅瞅西看看，有些五琳子架是能看见的。烟抽完了，吃两口馍，然后把馍布袋挂在容易记住容易识别的树杈上，扁担也随手搁到树下。

开始进沟时，要分个大致路线，安平从左边进，我从右边进，我们不走重复路，也不会同时摘同一个架上的五琳子。每隔一个小时左右，给对方打个招呼，报个平安。山里打招呼用假声喊：呜……呜……呜……，对方回应也是一样，还可以报告各自当时的情况，没货！还行，已经摘了多少了。除了互相掌握对方的采摘情况，也能知道对方是否安全。

说到安全，常遇到的是蛇、野蜂、仙麻草（火麻草），如果腿触碰到火麻草，腿会疼痛还有灼烧感。最讨厌的是五琳子叶子背面的洋辣子。很难躲避，防不胜防，手和胳膊一旦接触到它，就会被蛰了，疼痛感从手部迅速传到腋下，用风油精或者清凉油摸在被蛰处。还有一个办法用大蒜擦伤处，还有人找到那个蛰他的洋辣子，把洋辣子用树叶包住，挤出他的体液，敷在伤处，可以止疼。一般遇蛇也不必紧张，人常说打草惊蛇，手里拿一根棍子，边走边敲打草丛，蛇就走了。

沟里路很不明显，太平峪里的人早搬迁了，路上长的草都有一人高。沟里五琳子蔓架倒是不少，很多都是空架，不结东西，我们把这种蔓架叫公架（雄性的意思）。正当疲惫不堪的时候，突然发现眼前有一架五琳子，千呐，结的密密麻麻的，垂吊下来。手触碰到了蔓架，那一串串五琳子都摆动起来，瞬间感觉精神百倍，那心情真是爽歪歪，那感觉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蔓架太低了，我得钻进去坐着跪着，两手克里马擦去拽五琳子。成熟的五琳子是绿色中泛着白色，最能晒出高品质的药材，水分流失的也少。还有一些五琳子是粉红色，这是初熟的。先摘几串尝尝，塞进嘴里轻轻一咬，五味子的酸、甜、苦、麻、涩就出来了。大红色五琳子，那是熟透了的，几乎全是甜味，吃起来就难以停下，没听说谁吃五琳子吃的肚子不舒服。五琳子具有健胃消食的功效，当地人很稀罕这东西，爱不释手，吃起来很桑眼的样子。有的人把五琳子搁到嘴边三下两下就啃完了，剩下的皮皮就像老鼠咬过一样。其实，山里的老鼠松鼠鸟鸟也爱吃五琳子，有的吃的调皮，揪下一粒扔进嘴里，迅速将皮皮吐出来。这红艳艳的五琳子可以当水果拿到集市上卖，就是很难完好无损带出山，需要带上两个笼，用葛条把笼绑在扁担两头，无论是笼还是蛇皮袋子，装上五琳子，都很难从山沟深处带下来。一路上布满荆棘，真是摸着爬着跪着滚着出来的，脸上流着汗水，被树叶刷了脸，也不顾了。

这一片地方摘了半袋五琳子，放在有标志的地方，回来时跟下一个地方的半袋子合并装一起。装不下了咋办？把袋子口绑住，袋子放平，脚在上面踩几下，再解开袋子口，就能装下了。当然这必须是绿色的。红色千万不能这样，否则就吃不成也卖不成了。

每天摘五琳子的有成百人，只要你打招呼，就会一呼百应。有的人满载而归，美滋滋的下山了。有的人跑了很多地方，好一点能摘半袋子，运气不好的摘几斤，下山时“囊中羞涩”，这种现象叫：跑逛坡了，或者叫荒坡了。这些人怕出山后被人笑话，就找一些干枯的树枝，用葛条捆绑，扛着柴火，总不能空手回去吧，也不至于丢人现眼。

每年摘五琳子，都少不了淋几场雨，我们躲在一个叫水帘洞的地方避雨，或者躲在“厂”字形的岩石下躲雨。如果雨一直不停，就干脆冒雨回家。到家后，用艾叶泡水洗澡，预防感冒。

同路不舍伴，一起进沟，一起出沟，这是采药人的行规。出了沟口，先整理好行李，再挑起扁担。扁担两头绑着装五琳子的蛇皮袋子，随着两头袋子上下晃动的节奏，我们甩起胳膊顺着峪道便往回走。走累了想休息时，一定要坚持到专门休息的站口。固定的站口摆放有两块石头，休息时把扁担两头放在石头上，然后弯腰退出来歇一会，走时钻到扁担下面再起身，扁担就很轻松的上了肩膀。

上山采药。家里人也很担心和体贴，日头偏西时，各家各户的男女老少都进山去迎接我们。接的人分走一部分行李，我们顿时觉得轻松很多。那几年，山里还是土路，很难走，三轮车无法进入。后来，承包山林的张新民打了水泥路。我们可以骑着摩托车去摘五琳子了。

据说，现在有人工种植的五味子，淘宝上就有卖的。我想，肯定没有我们亲手摘的野生五味子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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