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霾中

刚刚离开古镇到了地铁16号线的新场站，站到了高架之上的车站里，向窗外看，周围的雾霾就已经是无边无际的状态了。非常奇怪，怎么几公里之外的新场古镇就还能望见蓝天呢？新场前后难道就是上海半岛有霾没霾的分界线？

的确，上海半岛逐渐远离大陆达到三面临海的地理状态，大致上也就在新场向东的位置上吧。海上的风，还是海水的面积将雾霾驱散吸走不得而知，反正从此向东就一直是蓝天白云的一级天，从此向西就全部都是雾霾了，一直向西向北向南的整个大陆好像都在无远弗届的雾霾中。

昆山苏州无锡常州镇江南京，这些曾经的梦里水乡，这些仅仅说一下名字就能让人浮想联翩的地方，都在烟雾茫茫之中含糊不清，让人喘不上气来了。及至火车运行到了深夜，过了徐州到达山东河北，那就绝对是令人窒息的深霾状态了。

雾霾笼罩了一切。雾霾下的一切好像都突然失去了意义，都陷入了与雾霾一样令人烦躁绝望的无奈无助与悲愤之中。古人所谓“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而今是国未破山河已不在，雾霾让一切灰暗，让一切的口号和数字都陡然失去了支撑。

外出十五六天，呼吸了十五六天好空气，逃离开了雾霾的统治，让肺部得以喘息，让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震地得到了解放。那才是一个人活着应该有的环境，才是让人生有意义的最基本的条件。

现在无可奈何地结束了假期，回到雾霾中的家。这个长期以雾霾之首著称的省会城市。既为家中的方便与熟悉所诱惑，又为其持续不散的雾霾所沮丧。

在雾霾深重的地方，人们已经习惯了不出门，在办公室在家里在商场的墙壁和墙壁之间还是不能看到雾霾的；在这些不能看到雾霾的地方，只要不把眼睛挪向窗口就可以自欺欺人的将雾霾忘掉。每天早晨戴上口罩出发，进了办公室就一天都不出来，一直到晚上下班。下班戴上口罩回来，关上门也不再出去，很快就上床睡觉。人和人之间的交谈都尽量短暂，户外熟人见面匆匆挥一下手就赶紧各自奔着目的地快速而去。没有四平八稳，没有欢声笑语，没有对生活和生命的享受式的端详与凝望；惶惶然的人与影，像是传说中在晦暗不清中挣扎的魑魅魍魉。

能少在外面待一秒就是一秒，虽然屋子里污染指数不见得比外面低多少，但是至少墙壁和灯光的强大背景还是能让视觉获得没有可见的霾的假象的。

一天又一天，人整个生活在地窖里一般：不见天日，不见外界的一切，没有外面的光和影，更没有鸟鸣和花香，只活在自己的头脑世界之中。

在雾霾中，只能靠着回忆生活，靠着对蓝天白云的回忆过地窖里的日子。书写刻画那些曾经在可以正常呼吸的地方驻足过的每一秒，成了支撑自己在霾中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所有关于雾霾的信息，关于其对肺的伤害，对孩子的伤害，对精神抑郁的影响，等等等等，都因为在自媒体中互相传递而愈发清晰；可是不管怎么清晰，也都束手无策。

雾霾已经不是天气而是敏感的什么，连每天的天气预报都努力回避着吓人的污染指数，很有些莫谈什么的慌张与小心了。但是在如此恶劣的长时间雾霾灾难之中，任何关于别的事情的言笑都显得过于没心没肺，尽管不说，但是人人心中最大的最令人悲愤的问题还是雾霾、雾霾、雾霾。

我们，至少是我和我的家人，正处于一场巨大的生态灾难之中。自己的这个判断，在日复一日的漫天卷地的大雾霾中，越来越明晰。

但是，也仅仅是明了了自己的处境而已。

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