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邵孔发:【散步的公园】(散文)

散步的公园

作者:邵孔发

每天去圣何塞Penitencia CreekPark散步,公园位于阿仑石山脚下溪边湿地。加州海岸气候有点像印度,分旱季与雨季。夏至秋数月无雨,溪水干涸,巨大的鹅卵石在溪床裸露出来,提示散步者脚下的公园,远古处于太平洋底。西面太平洋潮湿气流,被加州海岸山脉阻挡,阿仑石山脉与圣何塞处于雨影区。秋高气爽,阳光强烈,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絮、金黄的山峦、碧绿的园草,尽情展现加州明媚秋韵的纯粹浓烈和丰富,令散步者心旷神怡。

园内有溪流、湖泊、湿地、矮丘,保持着自然原貌,没有人工推土平整。树木多红杉、马尾松、法梧、橡树、杨树,及说不出名字的北美原生树种。建园前它们就已经存在,至今仍随缘随性自由散漫地在原生地生长,不移栽不修剪。小道从树隙间曲折穿行,不植行道树,散步者如穿行林野间。看不出造园的痕迹,忘却身在公园。

散步时与一位华人居民寒暄,她很热情,说自己学半导体专业,76年大学毕业,从台湾来圣何塞工作,现已退休。当年建园时,政府缺钱,附近居民每户主动捐款500美元。除临园建了幼儿园、小学、中学,数十年来,公园没有任何改动,是她最熟悉亲切的每日散步游目骋怀的好去处,公园俨然成了她的家的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园内湖泊,以铁丝网围栏,建围栏的目的不是为围住湖面动物,而是为防止游人水边戏耍滑落危险。湖面白颊灰雁、海鸥、鱼鹰、白鹭、野鸭种种水鸟群处。雁为候鸟,已常年居此,不再迁徙。公园草坪喷灌,季秋绿草如茵;雁成群结队飞上草坪享用嫩叶,或飞往园中湿地捋食草籽。好奇一数,大群四十余只,小群十余只。饱足卧于草坪打盹,或漂浮湖面养神。偶有幼童或叭儿狗赶撵戏耍雁只。海鸥飞来飞去,飞上飞下,以湖面为家。

尽管围栏上挂有不要投食的标牌,经常见两位妇人结伴,用布包装来谷物,倒在网外,引来成群鸽子、乌鸦、海鸥争食。野猫又被鸽子吸引来,躲在铁丝网后窥视。光天化日,鸟们早发现了它,仍旧啄食,并未惧怕飞走。没见猫捕鸟,仅仅做做要捕猎的架势而已。野猫有专用餐桌餐盘,公园管理人员定时为野猫上餐,何须觅食。

又见夫妇俩带来大包装面包片,站栏杆外,撕碎面包片投向湖岸斜坡,半湖鸟只冲上岸抢食,一片沸腾。白鸭冲在最前,想上人手中夺食。散步者习以为常,我不禁驻足观看,献给投食者点赞鼓励的目光,他投给我沉浸在快乐中的微笑。有时早上投食者还未到,白鸭则在斜坡上悠然地等。难怪湖鸟个个长得家鸡似的,肥胖滚圆慵懒,飞行吃力的样子;有人行善投食,福利太好。

散步兼遛狗者多,常常一人牵两三条。一位白人姑娘,一心想训练自己的宠物叭儿狗荡秋千。她把狗放在秋千的塑料托椅里,叫狗坐好别动,狗听话坐着不动。她一荡秋千,狗就跳下。如是几次三番地努力,总不成功。她很沮丧,又不愿放弃,反复折腾。或许她看见母亲们推孩子荡秋千欢笑快乐,也想给宠物带来欢笑快乐。

一对黑人小夫妻,每天开皮卡车载一条大狼狗来遛公园。那狗巨大,小轿车无法容纳,每次见狗来唯恐避之不远。看它昂首挺胸站在皮卡车货厢中,像是凶神一般,气势汹汹,威风凌人。

松鼠怕狗不怕人,狗一见松鼠便冲上前去捉拿;松鼠嗖地窜上树去,狗撵到树下,冲着树喊几嗓子,不见松鼠踪影,无趣地离开。

狗随地大小便,主人皆戴上手套,抓起狗粪放入塑料袋装在包中带走。我觉得多此一举,草坪、道路上布满雁粪、鸥粪、鸽粪,无人理会,顺其自然地化做草肥。人们煞有介事地捡走狗粪,狗粪是粪,雁粪不是粪吗?不太理解。据说有法律规定,必须如此。

身处公园,恬淡舒适,又如在家般方便。进园路口,装有直接饮用的自来水机,地上还放两只盘子,一只不锈钢,一只塑料,专为狗饮用水。路边树阴下设露天座椅,椅边立有图书箱,内装一排图书,供人休息时随意取看。洗手间永远不会没有三种手纸、洗手液。小便池、洗手池一高一低,考虑家长带儿童游园的方便。

开放公园可见社会的多面性。一位黑人流浪汉,夜间睡在公园角落橡树下,他没有选择露天座椅,浓密橡树遮挡露水。早晨看他起身后,将自己的物品装在塑料袋里,就扔在树下,那是他的全部家当。快冬天了,树不遮雨,他去哪里安身,去公园卫生间吗?另一位黑人流浪女,喜欢在道边树下过夜,可能在人眼皮子底下安全些。早上醒来后,她总先躺着抽一支烟。两人看上去都不老,为何不去打一份工,谋个饭碗,租个住处呢?再有一个墨西哥老人,每天清晨骑电动自行车,沿路翻捡一个个垃圾桶,找寻什么。散步者、遛狗者与流浪者、拾荒者在朝阳下处于公园美丽的同框画面中,宠物狗的生活优渥超过流浪者,反差强烈,极不协调。

我每天去公园散步,情不自禁地去看流浪汉是否还在树下过夜,祈祷他能得到社会帮助,哪天不用再睡在树下。

文中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

邵孔发,安徽全椒人。1982年毕业于安徽师范大学中文系。安徽人民出版社出版论文集《襄水文集》、散文集《故园屐痕》(2017台湾繁体版)。参编安徽省高等学校“十一五”省级规划教材《大学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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